迦罗蓝与怀远对视,推开了王新寺的大门,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夜色里有厮杀之声传来,迦罗蓝淡淡笑道:“我当战争在哪里,原来是在夜里。”
怀远则是挡在迦罗蓝身前,道:“国主,小心。”
二人刚踏出王新寺,便有什么东西破风而来,却被怀远挡开,怀远自始至终都将迦罗蓝挡在身后,他们一起看向深巷之中,只见一人从黑暗中缓缓而来,那是个平平无奇的龟兹人,白日里他们还打过照面,他在巷子口卖铁具,此刻他还是白日里的装扮,手上却提着什么东西,待走近了些,他们终于看清,那是用铁链挂着的两个人头,人头的脸被砸烂了,看不出他们是哪里人,只能联想他们死前的情形。那人见了迦罗蓝和怀远眼前一亮,提着手中的大锤就冲了过来,在夜晚,白日里看似无害的龟兹人身手矫健了许多。
迦罗蓝和怀远对视一瞬,不约而同地跃上了屋顶,他们彼此没有言语,却从视线中达成了共识,龟兹人异变颇有蹊跷,他们不能出手,只能观望。
迦罗蓝侧身看向天边,那月亮很近很近,近得伸手就能摸到似的,龟兹的王都伊罗卢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黑处有什么,谁也不知。
二人自屋顶落下,在街中潜行,他们脚下生风,重新走过了早上路线,在路口,迦罗蓝朝着怀远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们二人分头查探,怀远点头,对迦罗蓝轻声道:“小心。”
迦罗蓝却是飒然一笑,转身而去。
她潜入一处街巷,只见街中有人来回游荡,迦罗蓝在黑暗中看着那人打破一间一间的房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那人从一间暗室里找到了一个人,黑暗中闪过了一阵短促而惊恐地叫声,迦罗蓝悍然出手,她飞身来到门前,手中卷起风暴,将那个意欲行凶的龟兹人按在一边,却不想那人仿佛一只野兽般,顶着风暴朝她冲来,迦罗蓝看看地上吓破胆的男人,觉得有些麻烦,转身将那龟兹人以风暴紧紧缠住,封住了他的嘴。
迦罗蓝提起了地上人,上下打量,这个昏迷的男人身着阿奇尼军队服饰,应当就是消失的阿奇尼军队中人,迦罗蓝将这人提在手中,又转身去看那个龟兹人,那人依然奋力挣扎着,面色通红,青筋尽显,就在迦罗蓝准备弄晕他离开之时,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凑上去细细看了,这人脖子上居然浮现出了些许鳞片,迦罗蓝心中纳罕,索性将二人都卷了过来,准备去和怀远汇合。
迦罗蓝带着二人回到王新寺,方才她与怀远约定,探查完毕就回王新寺来汇合,王新寺中,怀远已经等在了石榴树下,见迦罗蓝归来,迎了上来,迦罗蓝朝他点头 ,“我倒是有些收获,不过一会儿昙耶来了,我们该如何与他解释呢?”
怀远摇头,“国主放心,昙耶法师不在房中。”
迦罗蓝有些疑问,片刻道:“你是说,我们不在伊罗卢城中?”
“或许我们不在同一座伊罗卢城中。贫僧方才查探我们白日里走过的道路,城中虽然有一些人在,但是还有很多人都消失了,看来我们应当是到了某个异界中,并不是每一个龟兹人都会来这里。”
迦罗蓝赞同怀远之言,她点点头,道:“还是先问问他们吧。”说完迦罗蓝让那个躺在地上的阿奇尼人醒了过来,道:“我乃女梁国主,你们阿奇尼军队进攻龟兹,为什么会消失?”
阿奇尼人迷茫片刻,似乎还沉浸在惊惧之中,迦罗蓝只觉此人有些怪异,欲上前查看,怀远眉头微蹙,侧身站在迦罗蓝身前,低声嘱咐:“国主小心。”
阿奇尼人缓了片刻,看向二人目光中有一片空茫,他只是喃喃道:“我们来了龟兹,他们打开城门,然后就进城了。”他环顾四周,如同梦呓一般道:“我现在在哪里呢?”说完他面色涨红,身体便化作了一团灰烬,那团灰烬将周边染做一团漆黑,怀远已然警觉地带着迦罗蓝离开了这里,他们立在房顶,看着王新寺的大门,迦罗蓝道:“方才那人是怎么了?”
怀远轻轻摇头,目光点在王新寺门前,却见又有几个龟兹人从王新寺中冲了出来,看面孔仿佛都是白日在街市上见过的,他们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般,自然地分成了两拨,对视片刻,扑上去撕咬对方。
不过转瞬之间天就亮了,在这里,天亮不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反倒成了瞬间,迦罗蓝望着天边拂晓,心头忽然一松,她道:“天终于亮了。”
怀远立于迦罗蓝身侧,道:“国主,我们下去吧。”
“说来法师不要笑我,我甚至有点觉得方才或许只是你我的一场梦,现在我们站在这里,说不定只是梦游了。”
此时怀远已经从屋顶下来,听到迦罗蓝这样说,唇畔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笑意,他抬眸看向迦罗蓝,晨光中的少女烨然若神人,就连身后的一轮红彤彤的朝日也在为她作衬,她的紫眸中却印着他的身影,怀远不由朝她伸出手,道:“国主,下来吧。”他顿了顿又道:“请国主小心一点。”
迦罗蓝轻笑,阖上眼眸,身体一软,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