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孙瑶瑶眨眼,“看出来你没钱了,干收银,替你减轻点负担。”
“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周深乔松开手,一个人回了家。
他很累,他以为他会很快睡着,但实际上没。
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路可可那个干瘪的小身板,和顺着她发丝坠落的粘稠液体,他紧抿着唇,心越来越浮躁。
热死了。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舍不得开空调,就这么忍着,皮肤粘乎乎的,不舒服,他忽的从床上跳下去,抓起钥匙,奔向路家。
路家住在一个村中,夜里不开路灯,到处黑洞洞,他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照亮前方的一小截路面,蝉鸣和蛙叫让他心烦意乱,他抹掉额头的汗,听着自己的拖鞋哒哒作响,推开那扇大铁门。
“路可可?”他低声喊。
院内杂乱,他不小心踢到了一块家具碎片,至于卧室,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他走入一间小屋,路可可刚才穿过的黑衣湿淋淋地挂在一根绳上,迎面而来一股潮气,他拨开,目露震惊。
床被砸坏了,底下的缝隙里挤着许多空瓶,他甚至看到一只饿得快死掉的小耗子躲在其中,因他的到来而瑟瑟发抖。
她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不着家,去哪儿了?
周深乔尝试拉开电灯,然而,灯没有一丝丝反应。
他恍惚间明白了,这里断电了。
路可可没钱交电费,回来换了身衣服,去别的地方睡觉了。
她有可以收留她的亲戚吗?
周深乔心事重重地往家走,如果那个像垃圾堆一样凌乱的出租屋能被称为家的话。
从村里出来,路上亮堂多了,他慢慢地沿着马路,像在散步,浓郁潮热的晚风不算温柔,他一直在流汗,分不清为了什么。
其实他们兄弟几个,包括孙瑶瑶,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状况大差不差,他是被拐后找不到家人、又不愿意去福利院的,孙瑶瑶是被奶奶卖了换彩礼、无法再回家的,胖子纯碎喜欢混社会,其他三个进过少管所,出来后洗心革面了。
虽然,这个洗心革面仅限于不偷鸡摸狗。
他们六个因缘际会相遇,又一股绳般拧在了一块,无论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有多么堕落,他们却执着认为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
路可可的遭遇让他联想到了他们的童年,左右不过一个小孩,吃的少,花的少,他大可以养起来……
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他这种人一起生活。
快到家了。
周深乔望向街上为数不多还营业的餐厅招牌,总觉得那些东西离他很远很远。他的世界灰暗、无序,他不敢触碰里面的温暖。
路过一家肯德基,洁净光亮的超大落地窗透出店里的情景,服务员恹恹地打着哈欠,一对等待出行的年轻人正在用餐,一个小孩趴在最里面的桌上写作业……
周深乔蓦地停下,双腿倒迈,退了回去。
路可可。
给周深乔气笑了,他找了这家伙小半夜,结果人家在安全温馨的肯德基里蹭空调电灯?
真聪明啊?
他冷飕飕地扫过那张桌。
除了她的书和作业本什么也没有,丫头片子抠到连个汉堡都不肯点?
也是,她哪来的钱。
他双手抱胸,一头黄毛在灯光下更像枯草,他等着路可可发现他,巴巴出来找他。
然而没有。
路可可全神贯注地写着作业,她好像洗过澡了,头发干净了,小脸白嫩嫩,隔着玻璃,周深乔似乎能“看到”她身上的小孩味儿。
别问那是什么味,问就是有人长得甜,用脸散发并不存在的体香。
有蚊子撞上来,周深乔啪地一声打死,继续盯着路可可。
那桌用餐的客人拉着行李箱走了,看到门外神色古怪的周深乔时,明显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分明道路不宽,他们却极限操作,绕开了周深乔。
周深乔狠狠瞪过去,再回头时,就见路可可走向那桌剩饭,拿起人家吃了一半的汉堡。
他瞳孔一缩,急忙冲了进去,拍开她的手。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自己的手都有些麻了,路可可只会更疼,她捂着自己的腕子低低呼痛,还没抬头看是谁打了她,周深乔便拉着她走向柜台。
“香辣堡一个!”
路可可僵住,不敢相信地盯着周深乔的侧脸。
此时的周深乔已经快一米九,路可可还是个小豆芽,只有一米三,在学校只能坐第一排的角色,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少年的下颌线清晰冷硬,偏偏五官紧皱,他垂下眸,把汉堡丢给她,像在逗一只小小狗。
“吃!妈的,烦死了。”又损失十五块。他逗完狗后踹了狗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