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信昨夜出门,这会子天还未亮,指不定连江州城都还未出去呢!
这陆仕谦,绝不是他请来的!
他披着衣退回塌上:“不用咱们去掺和了,陆大人既来了,心中自有定数。”
陆仕谦日夜兼程一刻不曾停歇,等车马到了江州府衙大门的时候,面色冷得几乎可以滴水成冰。
他耐住最后一丝性子,等江州城府衙通报。
门房问:“来者何人?”
“淮州漕运理刑司,陆仕谦。”
门房当即一惊,江南水系发达漕运兴旺,临近的州府无人不知漕运衙门的威名。
理刑司的这位玉面阎王找上门来,那就是摊上大案子了。
门房马不停蹄去院内通报,江州府衙主事的官员们忧心忡忡急急前来迎接。
“陆大人快里面请。”
众人皆注意到了他冷厉得不近人情的肃色,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是何案子?”
“漕运衙门管粮通判冯兆于江州府暴毙,特来提审案犯回淮州审理。”
江州府的官员们面如菜色,这这这如何就惊动了漕运衙门啊!
理刑司专管漕运刑案,莫不是这冯兆背后还又什么要紧的事务?
还是说淮州城的同僚不信任他们,暗地通知了地处淮州城的理刑司来审?
那先前的逼问用刑,岂不是瞒不住了?
一行人领着陆仕谦往关押案犯的大牢去,各怀鬼胎。
陆仕谦立在幽深晦暗的大牢门口,有近乎心颤的胆怯。
他希望自己来得够及时,希望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在见到那奄奄一息的苍白面容时,这一路所有关于她安然无恙的虔诚祈祷,尽数幻灭。
“把门打开。”极力平稳的声线下,是掩盖不住四溢的怒气。
看门的狱卒有些手软,哆哆嗦嗦找不到锁眼,被陆仕谦一把夺走了钥匙。
狱卒骤然一惊,不知为何陆大人的手为何如此冰凉,甚至同他一样,在开锁时止不住颤抖。
只可惜后面再想看,却被理刑司的人以审案之由,全都撵了出去。
宣幼青缩在牢房一角,睁眼看到陆仕谦的时候,还以为在做梦。
她不知为何想起了莫娘的那一句——去了江州人不在跟前了,很多事情想一想就明白了。
如今沦落到这般地界了,头一个梦见来解救自己的人,竟然还是他。
她微微抬起头,在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意,呢喃道:“说不定还真是对你有点儿意思。”
陆仕谦感觉到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酸软得皱成一团。
他蹲下身,轻轻触碰她的手,却见她下意识拼了命地往后缩。
宣幼青被针扎似的痛苦唤醒,看到了眼前真真切切的陆仕谦。
不是梦。
她鼻头一酸,眼角淌下一颗热泪,一开口便是压不住的委屈。
“你来了。”
陆仕谦声音轻得像是飘在云上,却又带着暖意十足的安全感。
“嗯,我来了。”
宣幼青其实不想哭的,可听见他的声音眼眶里热盈盈的东西便决了堤似的收不住。
她说:“手好痛,我要把那狗官的手砍了。”
他便回:“好,我替你捉来。”
她说:“牢里的饭好难吃,我要塞进那狗官的肚子里。”
他也回:“嗯,我替你递碗。”
宣幼青事事都得到了回应,心下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松开,方才的气势统统褪为呢喃,渐渐没了声响。
陆仕谦伸手探她额头,烫得心尖一缩。
同行的周越穿的是游鹰卫的衣服,在牢房外头,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把屋里的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
他可算是长了见识,向来以公正严明不徇私情出名的陆大人,竟也有这般昏聩的一面。
下次三皇子再要问起,他可有的说了。
等他忖度完一个回神,陆仕谦已然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带出牢去。
周越上前两步伸手:“陆大人,还是属下来吧。”
毕竟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陆仕谦踟蹰了片刻,万般郑重地将怀中人交予周越。
“轻一些。”
周越被他一句嘱咐束住手脚,明明平日里两百斤提起都步步生风的人,如今面对落到手里轻飘飘的一具身躯,愣是把他累出了汗。
等在外头的官员们见到这个架势,一时呆愣不知如何处事。
有人反应过来,问陆仕谦道:“陆大人这是审完了?”
陆仕谦眼中是深沉的怒意:“陆某办案自有章程,不牢诸位大人费心。”
抱着宣幼青的周越还得腾出嘴来替陆仕谦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