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既是各种炒豆子大放异彩的时候,也是一个普通得有点发腻的周二,整个青云大地已经随着天道的运行演化变得非常舒适暖和了,似乎到处都是柔柔的风,细细的雨,淡淡的云,或者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都是可以鼓舞人心的。
隔着一天就是富有时节动感和生命魅力的惊蛰了,各种大大小小的虫子就要开始蠢蠢欲动了,它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的日子就在眼前了,比如冬眠了很久的蛇和青蛙等小动物。
在这样一个“二”相对比较集中的日子的晚饭后,资深糖尿病患者唐礼坤同志也和被迫蛰伏了一冬的大虫子一样,准备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舒展舒展腰身了,毕竟春心思动的日子已然来临了,他虽然早就不是当年的二八小伙了,但是那颗青春年少的心却并未衰老半分。
“除了按时足量吃药以外,还得管住嘴,还得迈开腿呀,要不然的话脑梗和心梗就会找上身,而且大夫的话有时候也得听啊,又贵又不好保持的胰岛素可不能轻易打啊,一打就摆脱不了了啊——”县水务局副职唐礼坤嘴里含含糊糊且自成体系地嘟囔着,哼唧着。
“哦,眼瞅着这个小天也暖和了呀,柳树也要发芽了啊,桃树也要开花了啊,我闲着没事也该出来逛逛了呀,可不能整天蹲家里闲着呀,哎呦嗨……”他又自得其乐地心想道,好像家中有亿万资产,他根本就不用为晚年的幸福生活和子孙后代的辉煌命运操心一样。
他慢慢悠悠地摇晃着肥肥壮壮的,就像生活在东南亚丛林地区的某种大型野猪一样的庞硕身躯,趾高气昂地挺着黑不溜秋的一张用纯高粱面做的大饼子脸,从位于永安路中段南侧的县城新华书店再往南边不远处的家里隆重地出来了,地动山摇的动静和架势几乎震撼了半条街道,惹得好几条闲极无聊的小狗尾随着他撕叫了半天。
这个点他仍然戴着那个看起来很不协调的大黑框眼镜,像个功成名就的新时代的大将军一样踱着含金量很高的四方步,往玉龙河公园的中段走去,通常那里的各种闲人雅士比较多,而且出来遛弯的老娘们老太太也不少,看着也比较热闹,是个饭后散步的好地方。
对于不怎么喜欢夜生活的人来说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晚了,看似昏暗的路灯已经达到其最大的亮度了,大街上的车流和人流也比刚下班那阵子少多了,最为喧闹嘈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唐礼坤哼着一首老掉牙的小曲很快就走过一座大桥,溜溜达达地就来到了小河的东岸,好像某位西南土司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
他并没有决定一定要到哪个具体的地方,也没想好一定要避开哪个具体的地方,反正就是信马由缰,闲庭信步,和不堪重用的骡子一样随便走着玩,走到哪算哪,走到哪就是给哪里增光添彩,就是给哪里天大的面子了,毕竟别的孬地方他也不去。
在公园或明或暗的大小不一的各色暧昧灯光的照耀下,本来是淡黄色的几丛早开的迎春花此时却呈现出来一种极为惨淡的白色,让人见了不免感觉特别的孤单和可怜,以为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从头到脚每一个纤细的枝条都带着十足的虚假感。
几株高大倔强的蜡梅树的花朵还没有完全败去,虽然可怜兮兮的凋零之态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世人眼里了,但是它们依然非常敬业地牢固地挂在枝头,迎接着还有些偏冷的微微夜风。
已经泛青多日的或高或低的草地上,间或长着几棵暗绿色的较为肥硕的灰灰菜,或者几株不怎么惹人注意的荠菜,在白天里默默地提醒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城里人,田野里的野菜可以去挖了,不要钱的。
唐礼坤他老人家悠闲自在地点了一根价格不菲的烟,带点略微贪婪的架势很陶醉地吸了起来,呛人的烟味伴着阵阵除了他之外几乎任何人都可以闻得到或者想象得到的绵绵花香,一起刺激着他那并不敏感的嗅觉细胞,让他这个平时说话办事总是反应比较迟钝的人也仿佛知道了惹人喜爱的春天已经不折不扣地到来了,谁要是再对其视而不见那可就是十足的傻子,就是不懂什么叫“花开堪折直须折”了。
由于今年的元宵节县里没公开举行什么像样的庆祝活动,所以公园里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驻足观赏的装饰性彩灯,只是沿着玉龙河东岸有一排溜的高杆路灯和一排溜的柱子灯在那里勉强支撑局面。
那些差强人意的柱子灯大约有一人高,就像一个个喝醉了酒的乳白色怪物一样,东歪西斜地插在地里,静候命运的安排。
“唉,都不知道爱惜公家的东西啊,多好的地灯呀,要是没人吃饱撑地去碰它们,去踢它们,多少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熊样啊……”他用肥厚至极的大嘴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一时间都忘了继续抽烟,像个失意多年而又不甘心如此潦草随意地生活一辈子的农村婆娘一样,只是浑身上下还缺乏一些人家的那种韧劲而已。
他正沿着直直的河岸非常机械地往北走着,打算迈向一个未知的区域呢,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正在那里说说笑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