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夏蕤挟着白凤飞身上马,将白凤牢牢护于胸前,率领大军抵达白凤一族山谷界碑处。
以白羽为首的白凤族人纷纷回头。
三万大军马蹄声整齐,哐哐哐,紧随夏蕤身后的山神抬手,先锋军敲响锣鼓。战鼓声宛若海浪潮生,自山谷两军狭路相逢处,震荡至一片焦土的巫女森林。
白羽眼眸血红,瞪着抱白凤入怀中的夏蕤。
白凤身上仍披着男子外袍。
白凤是他的妻。
白羽头顶三根翠翎尾羽在风中抖动,几乎是伴随着风声,他悄无声息来到夏蕤身前,矮身一跃,直扑马背上的夏蕤。
夏蕤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眼前一花。
裔殇斜横着身子插到夏蕤身前,赤手空拳地拦截白羽一击。
鬼王谌良这时才不急不慢地策马踱步上前,斜刺里挡在白羽与裔殇中间,阴沉着脸道:“要打,等王回宫后再来。”
裔殇尚在怔愣,谌良又道:“王乃万金之躯。”
口中说着万金之躯,眼神却示意裔殇回头看。——回头,夏蕤一身破烂几近赤身。
裔殇顿时悟了。他拉着谌良马辔头,冲白羽道:“你藏那样深的因果洞与巫女森林都教我们毁了,何况你这谷口区区数百凡夫!”
这两人却是有意无意地,遮住白羽投向夏蕤的视线。
白羽此刻再不能忍,疯了一般横身而起左右飞旋腿踢向谌良与裔殇。
谌良闪身避开,裔殇则怒吼一声硬生生撞向白羽。
靛蓝色脸的山神趁机抬起两头焦黑的烧火棍,从马上飞身而下加入战团。
三万大军与悲愤的山民们斗战一处。
夏蕤望向乖顺趴伏在他怀中的白凤,又抬眼环顾四周,凉冰冰地道:“这些,都是你的子民。”
白凤闻声抬头,也顺着他目光环顾四周。
“你不救?”夏蕤含笑问她。
白凤拢住蔽体战袍,半臂纹花绣,面具后一双眼又清又亮。
夏蕤低头凝视她。
白凤缓慢地摇了摇头,两片殷红薄唇一翕一合。“本座不为任何一人一物求你垂怜。”
白凤仰头,直视夏蕤浓眉下那双狭长的眼。“今日不会。往后,更不会。”
山谷中风声凄冷,在这漫长的南极洲春季南风溯回。一丝一缕地,有风撩开白凤面具后散落的蜷曲卷发。她直然地迎接夏蕤眼神,毫无畏惧。
亦毫无慈悲。
夏蕤忍不住朗声长笑。他眼眸中藏匿着幽蓝色的妖火,这一笑,眸中两朵冰火便映照在白凤眼底。
白凤无声地勾起唇,似乎在笑,眸底却毫无温度。
马背下战局已进入尾声。
南夏深宫中那个鬓边永远簪白梅的女子血淋淋地躺在梅花殿内,王即将迎白凤族巫女回宫……征伐已撕开幕布。这一切沉甸甸压在鬼王谌良心头,他心中头一次感到苦闷,而于这世间唯一能宣泄苦闷的,惟剩下杀戮。
谌良一双雪亮板斧挥舞的飒飒生风,斧头砍断白凤族族人头,宛若切瓜砍菜。
裔殇再次变化成通天巨人模样,赤手握拳,恶狠狠砸向白羽。
白羽斜刺里飘身避开。
其余族人却没这样好运道,本就只剩下数百,上次被裔殇飓风大闹一场后只余下百来个人。谌良每次飞身旋转双斧掷出,都有成片尸体哐当倒下。
夏蕤垂眼看来时,战场上只剩下白羽仍在手持双刺苦苦挣扎。却被谌良匿于云层中一个甩尾,倏地扔出云层。
哐当。
白羽坠地后连续三四个翻滚,堪堪稳住身形,从额头到胸口却伤痕累累。
鲜红色血从白羽额头流到持双刺的手臂。
“他这样,”夏蕤又问白凤。“你也不救?”
白凤一动不动地直视夏蕤眸中冰蓝色妖火,面具下勾起半唇。“今日不会。往后,也不会。”
同样的话她说了两次。
站在焦土上的白羽目眦欲裂,手腕抹血,怒视马背上的夏蕤与白凤。
白凤却就势一倒,又伏入夏蕤怀抱深处。
夏蕤双手上扬,表示绝没抱她入怀的意思。白凤却不顾,径自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两人身体贴在一处,白凤肩头战袍松开大截,露出光洁肩头。
眼看着白羽杀红了眼就要狂扑向夏蕤,三军轰地一声围拥而上,将他团团围在中央。
白羽双脚轮流撤步,一手风刺越过众人头顶直奔裔殇。
裔殇此刻身高数十丈,长不足十寸的水刺对他而言犹如蝼蚁之于高山,一个不察,眼见这水刺竟即将深深刺入裔殇左边大腿根。
伏在夏蕤怀中的白凤唇角勾起笑容。却藏在夏蕤怀抱深处,不为世人所知。
谌良蓦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