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衿昭是在极悦峰里等长羽的时候感知到这阵剑气的。
狷狂猛烈的罡风没有收敛一丝一毫,攻势迅猛地袭向山门,周围的积雪和草木被刮得狼藉一片,只留下一道可怖的地裂。
楼衿昭呆愣在原地,望着剑气消失的地方无端心颤。
丹田内原本被池岁寒封住的灵力忽然像是遭受到召唤似的再次外泄,横冲直撞的灵力不似从前包裹在周围时温和,楼衿昭皱眉,快步走出极悦峰,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后即刻提气压制灵力。
一刻钟后,楼衿昭身上的灵力渐渐趋于平稳,但与池岁寒帮她的还是相差甚远。
看来得找机会再去找池岁寒一次。
风过,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贴着肌肤一阵冰凉,楼衿昭小心地控制灵力烘干了衣裳,然后才拿出震个不停的飞雪棱来。
最早的消息是陆谅的。
陆谅:「长羽仙尊怎么来了?那我这叫来的打手还打不打?」
「不是,他瞪我做什么!」
「!?!?!?!?!?」
「刚那阵剑气是哪里来的?陆家的人全被掀翻了!!伤了好几个,现下全抬走了。不是,除了你爹,雪城里还有能一剑扫那么远的人?」
「他脸色好难看啊......疯了,他朝我走过来了......」
「......」
「......他让我和你说在极悦峰等着别乱跑,他现在回去。」
楼衿昭头疼,继续往下看,是燕长归的飞雪讯。
燕长归:「陆家这回来者不善,陆元霆似乎也是有备而来,比赛刚开始就着急抹黑你了,关于他三言两语说不清,等你从极悦峰回来见面详谈。」
「?!?!?!?!?!」
「谁敢在雪城动手!?还这么大动静??」
楼衿昭:......
别问我了我也很好奇。
她给这两个人一人回了一句话,让他们去查查这剑气是哪里来的,然后一瘸一拐重新进入了极悦峰。
长羽早已立于门前等她。
拥有长者之威的长羽看起来并不年老,相反,他因为高深的修为而永驻俊美容貌,但楼衿昭在他面前时,总是注意不到这些的,因为——
“跪下。”
长羽威严的声音响起。
楼衿昭刚踏入极悦峰的脚顿了顿,然后提起裙摆,微微垂着眸,走到长羽跟前三步处缓缓归下,期间眼神都没有乱瞟一下。
此刻的楼衿昭看起来浑身的刺都被困了起来,只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姑娘。
“仙尊。”
她在想,这就是她十二岁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极悦峰在雪城最高最寒处,终年飘白,雪景美不胜收,灵泉自这里蜿蜒而下,不停哺育着雪城,给予这片冰天雪地唯一的热源。
可小时候的楼衿昭尚还不能修炼,就算是不怕冷的她在此处都会被冻得发抖。从前,她每日都要比姐姐早起两个时辰,只为了能准时赶上学堂中的课。
小小的姑娘每日在风雪里来去,从山上到山下的路长羽只给她打开了一条,除了学堂去不了别处。
她一步一步走了无数次,走到耳朵和手脚都长出冻疮,长了又好,好了又长,一遍遍溃脓,如此反复。
只有偶尔碰到她的燕长归会心疼她,会背着她把人送回来。
她也曾试图同长羽说过能不能修一条上山下山都方便的索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些娇惯和无理取闹,可这样的事对长羽来说只是动动手指而已,并不为难。
然而长羽拒绝了。
楼衿昭以前会想,掌门和父亲明明如此重视她不能修炼的灵根,为什么只是一条索道都不愿意给她?
直到她的亲姐姐不慎摔伤了腿,长羽二话不说在极悦峰下置了两只能驮人上下山的仙鹤后,楼衿昭才隐隐约约明白了。
他们在意的,原来只有她那被誉为万年难遇却受了伤的天灵根而已,她就像是一个不重要的容器,无论好与坏,只要能装这灵根就行。
再后来,她只觉得,这里冰天雪地,一点也不美。
真的冷得很。
这就是她生活了十二年,希望燃起又被无情熄灭的地方。
“你当真有骨气。”长羽看着她,眼底是不满,不知道这句话是为着楼衿昭做过的哪件事。
“父亲希望我怎么做?”楼衿昭抬起头,朝他轻声问。
她不悲不喜,只是真诚地问。
“我不希望你如何。只愿你惹了事也莫要扯上雪城。”长羽说,“今日之事,你去思过崖跪上五日静思己过。自明日起,选秀的事就交给姜羡吧。”
“父亲说什么?”楼衿昭抬头,心底蹭得冒气无名怒火,把她早已成为灰烬的希望再次碾碎,最终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