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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嘉参加集训后,电话里也还是一团喜气,说新学校如何,同学如何,心情环境又如何。

颂祺一听好羡慕,也正是何嘉的安稳,警惕她正处于一种危机之中:顾奶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颂书诚一张张收起了流理台上黄琴梦的照片,葳蕤了五官的脸像一首悼词,然而她知道再过不久他又会一张张摆回去。连一丝的尘埃不沾有。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电话那样多,颂书诚从来不接,颂祺半夜被电话铃声惊醒,赤着脚去接电话,来电人竟是舅舅,盛怒着问黄琴梦到底去哪里了,颂书诚为什么不接电话,什么他们合谋骗了他。脏话像漱口水一样含混在嘴里,只是听不清首尾。

有天颂祺竟撞破颂书诚在喝酒,他落魄的样子,他过去从不喝酒。

她问:“她是不是也拉你做投资了?”

他说对。

“天啊,你还被她伤得不够?”

“她说做生意遇到些困难。”

“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不上她的?”

“有两个月了吧。”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

忍住没有说出口。他简直出于一种自杀的心情。

可又有什么资格?他在黄琴梦身上失败太多次,正如她之于忧郁症。

啊,窗外又下起雨了。没完没了。

电话也没完没了。

姥姥姥爷也打过来了。

顾奶奶的病不容再拖,回京后顾爷爷终于坐卧不住,京都那边入学手续都办好了,顾井仪只是一味延宕,也没人可以商量。

颂祺又住院了。

顾井仪带两块蛋糕来看颂祺,整个人被装在宽大的病号袍里,白的仿佛没有记忆。可是眼神触及到他,连声音里都是感情:“来啦。”

躲雨一样溜进他怀里。

她身上气味真好闻,不沾一点病气。

顾井仪开口了:“祺祺。”

“嗯?”

“跟我去京都好不好?”

“好啊。”

“我是说现在。”

“啊?”“这不能够吧。”

他笑了,但是声音呈现一种老态,“为什么不能够?”

“我怎么跟我爸讲?他已经够烦了。再说,你家里那边——”

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半晌,他沙声说:“那我们私奔好了。”

她笑着打他。他也笑了。

然后顾井仪说:“这样,我们都回去跟家里商量,我回趟京都,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跟叔叔说,等我回来。”

颂祺说好。

她不知道那时黄琴梦是如何告知颂书诚离婚的,只是不安这种背叛带来的负罪感。

她站在颂书诚跟前,他既看着她又不朝她看,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会觉得她利用了他吗?她很害怕。觉得自己又做同黄琴梦一样的事。再说,顾家那样的家庭,不是说不好,只是他们的世界同她的世界相差太远,那也许一切只会变得更糟。

澎澎翻覆一整夜,恍惚中她同顾井仪去了京都,一个由他构筑的土地、大海、光体,奶与蜜的国度;他就是一切,是神。她快乐到极点,笑出声,那笑声在一片暗暗的黑里幽幽的如同鬼火,她隐隐约约反应过来,原来是梦。

她翻了个身。耳朵忽然一耸。

有什么窣窣的,在动,又仿佛是笑。

真的是笑。

颂祺睁开眼睛,来不及适应黑暗,一只手已经牢牢钳住她的脖子。

难道是颂书诚?就因为她要走?

她和那影子扭在一起,一下撞向床头,一下又倒向衣柜。

男人的手不应当这么瘦。

颂祺死命拮抗,听闻对方的喘息,瞳孔震了震,即刻被那黑影掀翻在地。

她不停踢蹬双腿,钳在她的脖子上的手的力道越来越大,这就是至死的感觉,她渴望的死亡的感觉,她忽然觉得有一股气流像海啸一样要从胸口往外迸,想要活下去,这感觉太浓烈了。

她咬紧牙,梗着脖子,眼睛从黑夜的黑褪变为盲人的黑。

她终于发出声音来了,微弱的,咿呀的,略带哭音质地的颤音:“妈……”

黑暗中,黄琴梦怔了一怔。在这奇异的黑暗里,她与她产生了一种心灵上的默契,起先她没有意识到那是在唤她。新生婴儿剥吐的第一个元音。

她是在唤她吗?也许唤起的是她心中仅存着的一点母性。手掌隐约记起她初生时留在她手中时软香的触感。那一刹她大概是爱着她的吧?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她蓬着头,呆滞的眼里蠢动着一点光,她第一次喊她妈妈。那时她决计一定要她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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