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越烧越旺,直到烧出一扇门一样大的洞来才渐渐有了熄灭的趋势。
黎疾就站在外面,春雨淅淅,在他墨色的发梢挂上银丝一样的水珠,慢慢滴落下来,浸润到黑袍上。麒麟喜雨,像是要再多仰起几分头颅一样去接落下来的雨滴。
黎疾任由带着丝丝寒意的春雨浸透并不算厚实的春山,让湿意与自己的皮肤相贴。听着滴滴答答不停的水滴声和蔓草在他耳边念叨她刚刚被烧死的徒子徒孙们,黎疾脸色愈发阴沉。
所以,音音宁愿在这个阴冷潮湿的洞穴和这两只无聊的妖怪插科打诨,也不愿意待在温暖的家里陪他下棋吗?
他已经把棋下得很好了,甚至可以推测着李善音的心情,盘算着是输能让她更开心,还是赢能让她更开心。他也把炉火烧得很旺盛了,凉透春景的雨夜,屋子里一直燃着温暖的炉火,舒服极了。他把自己的血作为燃料,滴在木柴上,这样就不需要那个木讷的大石头来时不时添柴加火,只要他想,这火就能永远烧下去。
想到这里,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落在李善音眼里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没有。”待李善音反应过来,她干脆利落地反驳黎疾,“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她们打听有关荒海的事情。”
“荒海?”黎疾歪了歪头,想起自己曾经向李善音提起过荒海,还提到美丽的鲛人一族。
莫非音音想捉一只当宠物?倒也不难。
于是他回问道:“姐姐想去荒海吗?”
李善音用力点点头,忽然有了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她继续道:“你不是说荒海有很多长着蓝色头发的鲛人吗?我也想亲眼去看看,只不过听蔓草她们说,鲛人的脾气不太好……”
“没有啊。”黎疾很自然地反驳,“他们脾气都挺好的,甚至有点胆小。”黎疾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会,语气确定。
一旁的蔓草皱起眉头。
黎疾去的这个荒海和她去的是一个地方吗?怎么她碰到的鲛人都有个性得很,甚至差点把她诱惑到深海去!
“那……我们明天就启程?”李善音试探地看向黎疾,发现他面色犹豫,以为是他嫌时间太赶,正要退让,却不想黎疾开口道:
“好。”他脸上的阴霾散去,有几个微笑的瞬间像是从前一样。让李善音恍惚几秒,心底里开始思考失了三魂的黎疾是否还是黎疾。
而黎疾刚才的犹豫只是觉得明天动身太晚,如果李善音同意,他现在就可以陪她去荒海捉鲛人。
不过去之前得多画几张血化符揣着,等到李善音想亲手给鲛人喂小鱼的时候就可以拿一张给她。有血化符在手,他敢保证那些鲛人会比家里的那几只小妖还乖。
就这样,李善音和黎疾一拍即合。黎疾觉得这是他和李善音独处的好机会,李善音则觉得这是找回黎疾三魂的好机会。两人在不知道对方意图的情况下达成了诡异的共识。
不过在这之前,李善音先得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和黎疾谈心,保证他在路上至少能听进去她的话。
这有点让李善音没底,不知失了三魂的黎疾对她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她站起身,走近他几分。
眼中少年的模样愈发清晰,他高挑挺拔的身躯被包裹在麒麟袍里,与从前无二,只是之前总蕴藏着一缕疏朗的眉眼如今被一股妖冶的冷峻之感覆盖,叫李善音熟悉而又陌生。他发上的红绳则不知所踪,三千青丝被一条白色的纱带束起,李善音认出那是她搁置了许久的面纱。
“你的红绳呢?”回去的路上,李善音自然而然地问起。
黎疾下意识地抚上发间的白纱,“这个不好看吗?”他贴近李善音。外面本来已经减小了的毛毛细雨又再次下大了起来,变成一颗颗小水珠砸下来。黎疾就抬起了手臂,动作稍显笨拙地替李善音挡雨。
这动作令李善音顿住了脚步。
黎疾不解,但还是跟着停下。两个人停在微雨山林中,好似一道无声的青山水墨画。
一点点日光穿过被风吹乱的乌云一角,晕染开金色的光辉,为画卷洒上柔光。
是罕见的太阳雨。
“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忽然摘下了那根红绳。”李善音接着刚才的话题。
黎疾看着李善音长睫沾上了雨珠,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而滴落,像是坠下的泪珠。黎疾很不喜欢,于是伸出手轻轻擦去滑落在她脸上的水痕,还好她没有躲开,而是十分顺从于他的动作,这让黎疾心里生出一股满足感,足以消灭他所有不安,让他找不到归处的心灵重新安顿下来。
“那根红绳叫缚灵绳,一旦我过度使用妖力,它就会提醒束缚我,以防我耗竭灵力而亡。”黎疾盯着李善音,神情专注,淡淡的语气仿佛并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李善音提高音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不戴了?”李善音没想到那根红绳有那么大用处,一时有点慌神。她之前还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