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2 / 2)

着窗外天光自顾自读起陪嫁名录——

“二十四塊瓦、二十塊土坯、黄花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酸枝美人榻、楠木多實格、沈香木鑲王如意、岫玉如意、嵌珍珠石熏貂朝冠、天鹅绒朝冠、点翠凤钿全分、福满簪钿全分、金镂空襄珠扁方、赤金累丝长簪、双喜双如意镶嵌珠石翠花、翡翠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各式、赤金点翠颤须各式……”

新陪嫁妆奁录是从旧陪嫁妆奁录中精选出来的,即使减了又减,仔细过起来,还是多如繁星,不胜枚举。

青铜镜前除却最开始唤的那句哥哥外便再没作过声的百子莲闻及兄长绵绵不绝的宣读声,一双弯眉一点一点蹙紧,一点一点蹙的更紧……

终于,再也隐忍不住,她缓缓回过头来凝望着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掷在手中陪嫁名录上的兄长,开口再叫了一遍“哥哥”。

宣读品名的男声被绵软女音打断,男声的主人旋即抬起头来,对着女音的主人下意识应了一个“嗯”字。

姜明月远在边疆这十年,一直叫姜明夜哥哥的人是姨娘柳氏的女儿姜梨,思绪绊在繁多又拗口的陪嫁名录里的姜明夜一时失神,脑子里还没分辨清楚唤自己的人是谁,喉咙里就先给了回应,后知后觉转圜过来,他不由绷紧了四肢。

然而,姜明夜这一时失神时给出的回应对于青铜镜前的姜明月来说,是绝无仅有的头一回,便就是这绝无仅有的头一回,教替人填火坑替的本就毫无怨言的她愈发心甘情愿。

回身拿起搁在妆台上的画笔,姜明月转头对着僵在进门处的姜明夜招了招手,“哥哥,你来,帮我一个忙。”

姜明夜依言走过去,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画笔,而对方在握笔的指尖空出那一刻抬腕顺势撩开额前碎发,露出被端溪砚砸过后遗留下来的伤疤。

“喏,这里,”用力戳了戳额前已愈合结痂的印记,姜明月用一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央求,“哥哥,今儿个我是新娘子,新娘子太丑会遭婆家嫌恶,不如哥哥行行好,替我在这里画一弯月牙儿。”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望着那张脸上半截拇指那么长的疤痕,姜明夜心软了,他捏着画笔略作踌躇,商量般的道,“我给你描一朵时兴的花样吧,我看京都城的女儿家都爱在面上……”

“不要花样,”细声细气打断兄长的话,姜明月轻轻拽了拽兄长执笔的手袖口,固执己见,“就要一弯月牙儿……”

“可是月牙儿……”

“就要月牙儿!”

架不住小妹坚持,姜明夜只好让步,他从不同植物根茎叶提取的不同颜色染料中挑选了几款与月牙儿色最近接的,俯身提笔在小妹额前那道疤痕上认真勾勒月牙形状。

如果是十年前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姜明夜,不见得拿得起笔,但十年后的姜明夜,无论是书、数这样的小艺,还是礼、乐、射、御这样的大艺,皆不在话下。

当年京都城里有名的二世祖,早就被命运推搡着、在逝去的岁月里一点一点变了模样,存在于现下时光中的,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拔萃少年郎。

少年郎只寥寥几笔,一弯栩栩如生的月牙儿便高悬在小妹额角。

对镜顾影好一会子,他的小妹伸手一点一点握住了腰间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同她额角用染料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月牙儿几乎一个形状的玉坠子,直握到指头与掌心俱被玉石咯出青一段白一段的印子,也始终不肯卸了那股子突然蓄在手上的力道。

姜明夜实在不明白月牙儿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对镜孤影的小妹自额角月形画成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挪开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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