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原本盖在蓝蓝身上的毛毯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蓝蓝躺的地方空空如也,估计是上楼去了。
爷爷拄着拐颤巍巍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晒干的衣服,还带着衣架。
“不是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搞吗,摔倒了怎么办。”
原野接过爷爷手上的东西,扶他到躺椅上坐下。
“去给你爸妈……你奶奶……烧点纸,今天初七……”爷爷的声音含含糊糊憋在嗓子里,但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清。
“知道了,你别操心,我这就去。”
忘潮墓园正对着海,建在一片长满松柏的山坡上。
说起来这个墓园算是万潮村最有名的地方,不仅环境优美而且据说是风水宝地,很多镇上和县城的有钱人都想把家里老人埋进来,但因为是公益性墓地,只对本村居民开放。
傍晚祭拜的人不多,原野拎着小小超市的塑料袋走进墓园,入口处挂着“文明祭扫严防山火”的标语,但好多墓碑前还是有新烧的纸灰,显然长久的习惯和传统,没那么容易被“移风易俗”。
他来到墓园深处一座花岗岩墓碑前蹲下来,用手摸索着墓碑上雕刻描金的几行楷体字——
先考原敬海先妣周栀 之墓
碑上并没有照片,但每次跪在这里,他都能异常清晰地想起记忆中父母年轻温柔的脸。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原野拿出打火机点着一张黄色的火纸放在墓碑前的灰池里,把剩下的一张一张往火里添。
“爷爷还好,就是吃的少,腿脚不利索,我就没带他来。葡萄园今年收成不错,草莓产量不太高,好在都能销掉,足够我们生活。我也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右手边那座是奶奶的,奶奶走的更早,原野对她几乎没有印象,认真地烧了纸,没有什么话说。
左手边是一座没有字的青石碑,如果不是立在墓园里,几乎就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
原野从袋子里掏出一束黄色的菊花,放到无字碑前,轻轻摸了摸墓碑。
做完这一切,原野迎着夕照慢慢踱向墓园出口,却在经过其中一排墓碑时停下了脚步。
只见其中一座墓碑前窝着一个此刻本应在原家阁楼上的藏蓝色身影,正侧对着墓碑蹲坐在那里,两手放在膝盖上,头靠在墓碑上,脸朝着原野的方向,双眼紧闭——像一只不知是冻僵了还是睡着了的流浪猫——还是只“蓝”猫。
原野皱眉走过去,像拎着猫后颈一样拎着羽绒服帽子,把她提溜起来。蓝蓝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怎么来了?”
原野被她气的想笑:“你问我?你这样睡着会冻死知道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蓝没说话,眼睛一闭瘫了下去。
“40度?!”童欣瞪大眼睛,“牛!”
蓝蓝被原野抱回来放在南屋自己睡的床上,家里退烧药没了,他一边给蓝蓝贴退烧贴,一边向童俊求助。童俊在医院值班,指挥童欣把家里的退烧药送过来。
蓝蓝还没有醒,整张脸连着嘴唇都发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原野把咋咋呼呼的童欣拉出去,给她塞了两篮草莓打发走。谁知一回头,毛豆不知什么时候跑进来。
“她怎么了?”
“病了。”
“会不会死?”
“……不会。你今天作业写了吗?”
毛豆灰溜溜地跑了。
原野给蓝蓝薅起来喂了布洛芬,又给爷爷做好晚饭,把小黑叫进来,正准备关上院门,一辆轿车打着灯疾驶而来,是童俊的。
“你不是值班吗?”
“跟同事换班了。”童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原野。“怎么样?烧退了吗?”
原野接过来看,一个袋子装着退烧药和退烧贴,另一个袋子里是印着某某粥店的密封盒。
“退了点。刚刚用额温枪量38。”
“额温枪有时不准,那袋子里有水银体温计。”
“还没醒。”
童俊蹑手蹑脚走进房间,看到虚弱的蓝蓝躺在原野的床上、盖着原野的被子,内心除了担心还有另一种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唾弃自己。
“昨天爬山时还好好的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海风吹的吧。”
“她去海边了?”
“嗯,去了墓地。”
“她去那里干什么?那里又没有她认识的……人。”童俊说,“等等,她莫名其妙去了墓地,回来又发烧?该不会是……”
“打住吧,亏你还是个医生。”
“哈哈开玩笑,说真的总感觉她身上有很多故事,是个谜一样的女孩。”童俊说,“有时还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原野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