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习惯边看电视边吃，原野于是盛好了送到他手里，然后两大一小在桌边坐定。
两素一荤三个菜，还烧了个排骨海带汤，看起来有模有样，吃起来也是有滋有味。平时饭量不如猫的蓝蓝，今天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毛豆更是吃了一碗又添半碗。原野看着女人小孩大口扒饭的样子淡淡笑了一下，露出饲养员特有的欣慰表情。
蓝蓝以为这是顿免费的午餐，不曾想命运的每份馈赠暗地里都标好了价格——碗筷刚一收起来，毛豆就从蜘蛛侠书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摞作业。
“你书包都带来啦？”
“嗯，我经常来野哥家写作业。”
“你不是没事吗。”原野的声音和碗碟的碰撞声一起从厨房传来，“给他检查下。”
“这么多寒假作业？还有学习园地，这又是什么？报纸？”蓝蓝皱起眉，“现在不是减负吗。”
“不是寒假作业，这是《寒假生活》，这是青年报学生周刊。”毛豆认真纠正，“而且这不是学校发的，是自己买的。”
“你自己主动买这么多作业回来做吗？”
“不是啊。”毛豆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是我们老师让买的。”
好吧，那跟发的有什么区别。
翻开其中一本，小孩的字写得意外工整，纸面可以说比他自己的脸还干净些，蓝蓝刮目相看。
“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前十名吧。”
“挺厉害呀。”
毛豆挠挠头，似乎有点害羞。
一旁扫地的原野看了一眼蓝蓝，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原野摇摇头，继续扫地。
等到毛豆完成今天的任务跑出去玩了，蓝蓝又问原野刚才想说什么，后者才说：“他们班十六个人。”
蓝蓝笑点莫名被戳中，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小毛豆又来了，要借原野的自行车，说是跟同学去学校玩。
“学校放假不锁门吗，而且学校有什么好玩的？”蓝蓝不解。
“你懂什么。”毛豆说，“放假时的学校跟平时的学校能一样吗！”
说完按着车铃，一溜烟走了。原野在身后大喊着“骑慢点”。
毛豆的话勾起了蓝蓝的一些回忆，她似乎也曾在假期里偷偷翻墙头溜进空荡荡的学校里玩，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跟谁一起，已经记不起了。她来这世界的三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她的大脑显然不够把一切记忆都存下来，慢慢地，清晰的被冲淡了，久远的被覆盖了。
这时洪亮的女声从大门外传来：“原老板，干活喽！”
推门进来的是四五位六十岁的妇女，棉袄上都套着格子罩衣，两颊被海风吹得通红，脸上都堆满质朴的笑容，一位胖乎乎的大姐走在最前面，似乎是小团体的领袖。
“哟，原老板家有客在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胖大姐笑着对蓝蓝点点头，蓝蓝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婶儿，你们怎么来了。”原野说。
“来喊你去园上开工啊！”
园上指的应该是原野经营的葡萄园，蓝蓝听童欣提过，说是就在附近，但她还没见过。
“不是说好放五天假吗，这才三天。”
“放什么假！在家闲不住！”旁边另一位大姐说。
“就是，种条还没剪好，草莓也没摘完，在家待着心慌！你不急，我们都急死了！”
“你也没事，我们在家也没事，还不赶紧去园上！”
大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有的甚至开始上手拉她们的原老板。
原野叹了口气。
“好吧，你们等下。”
他转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红包。
大姐们眼睛亮起来，笑嘻嘻地一哄而上，不等他发，已经每人抢了一个在手里。
“怎么还多一个。”李婶儿说。
蓝蓝往原野手里看去，果然还剩一个。
原野看看蓝蓝没有说话，脸上隐约有些尴尬。
“是给这个美女的吧，怎么还不好意思呢。来，拿着！”李婶儿一把拽过那最后一个红包，塞到蓝蓝手里，蓝蓝手上传来干燥粗糙而又温暖的触感，让她想起姥姥的手。
蓝蓝用目光询问原野，原野转过头去，显然没打算把红包收回来。
“谢谢原老板。”蓝蓝打趣。原野的寡言少语和边界感让她感到安心放松，有时竟有些想逗他。
原老板没吭声，跟着几位大姐出门去。
那天晚上原野回来时，除了一身泥土气息还带回了一个红色塑料小篮子，里面垫着泡沫棉，码着一层又一层品相完美的奶油草莓，蓝蓝也不客气，扔了句“记在饭钱里”就拎上楼去了。
草莓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