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扬菜,中餐馆,水榭楼阁,古色古香。
元小瑕坐在郭爱敏的身旁,仔仔细细又问过有汇集团近期发生的事情。
郭爱敏并不瞒她:“早年一批在柬国的投资出了事,他们国内内政不稳,打算黑吃黑,公司里的一批老人当即预备放弃,我同他们意见相左,觉得眼下情况还未到最糟,可以再同他们话事人谈一谈,所以才决意去往柬国。”
元小瑕还真的知道这个投资。
覃永丰当年力推有汇对东南亚的铺陈,其中一条线路就放在柬国,大陆与柬国政府间一向交好,覃永丰因为政府托底,才主动推动了这一笔投资的落实。
偏偏他去世不久那边的人便直接掀桌,像是要试一试如今这一位有汇当家人的手腕和底气似的。
元小瑕替郭爱敏倒了一盏茶:“怪不得那一日覃意文匆匆返港,我问他了,但他说的不清不楚。”
郭爱敏道:“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元小瑕讲:“我不担心有汇,我只是担心你。”
郭爱敏知道元小瑕的为人,她也清楚知道元小瑕口中所言乃是事实,她不免再次被她熨帖到那一个向来凉薄的心灵。
她握了握元小瑕的手掌道:“是,是,我知道了。”
栾嘉树颇有耐心地翻着菜单,等着两人叙旧完了才递上菜单。
元小瑕伸手接过,又转手递给郭爱敏。
郭爱敏看了一眼栾嘉树,笑道:“明明今日讲好我做东,怎么好我点菜?栾先生,您请。”
她将元小瑕手上的菜单重新送回到栾嘉树的手上。
栾嘉树讲:“郭小姐舟车劳顿,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怎么好让你做东?”
郭爱敏淡淡道:“早先Margaret出事,是栾先生帮了大忙,是我早该向你致谢,不好意思拖了这许久。”
栾嘉树轻轻笑了笑:“老话讲的好,远亲不如近邻,何况出事的人是元小姐。”
郭爱敏抬眼看他。
男人手指轻轻敲了三下菜谱,面上的笑容温和,他的确是一个看上去太过出众的男人。
可是郭爱敏终归疑心他有所图谋。
很多时候覃意文对元小瑕过度的控制欲来自于元小瑕性格里的善意与天真,郭爱敏时常提醒自己不要同覃意文犯同一个错误,元小瑕是一个成年人,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向。
包括她的感情方向。
郭爱敏只是微微沉默了一下,便又笑着看向元小瑕:“那,Margaret点吧。”
栾嘉树也没有意见。
他们两个人客气地你推我我推你来了一通,最后把问题交给了元小瑕解决。
元小瑕轻咳了一声,她挺直了腰背:“行,你们不点,那我点。”
元小瑕也不客气,大多照着自己的口味点的菜。
郭爱敏并不太能吃辣,好在淮扬菜馆里也大多不见什么辣味。
而元小瑕疑心全场只有她专注吃喝。
最后还是郭爱敏沉不住气,先同栾嘉树提起旧事:“说起来,栾先生看上去有些面熟?”
栾嘉树笑道:“或许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许多人跟我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先生,你看上去很面熟,叫什么名字?联系方式是?”
元小瑕正在喝一口椰奶,听到此处不免呛了一口,她斜着眼睛瞪了栾嘉树一眼。
郭爱敏却并不觉得被冒犯,她轻轻笑了笑,回答道:“或许是我记错,我曾于伦敦留学读书——栾先生有无在英国呆过?”
栾嘉树拿了纸巾擦了擦手指,他顺手拍了拍呛到咳嗽的元小瑕的背脊。
他说:“早年待过一段时间。”
郭爱敏道:“哦,那我理应没有认错人。”
她当然没有认错人。
栾嘉树却像是有恃无恐一般,他笑道:“是吗?我那个时候经常独来独往,不好意思,倒是不记得郭小姐。”
元小瑕心想:胡说八道!你明明记得清清楚楚!还八卦!
郭爱敏放下筷子,她说:“或许。”
他说他不记得郭爱敏,理应是这样的没有错。
栾嘉树孤僻又阴郁,除开那一张过份漂亮的脸蛋之外没有任何能叫人侧目的长处——或许还有他神秘的出身——但是很多大陆生都有煊赫的出身,何况他吃穿用度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然而郭爱敏偏偏确信,他认识她。
郭爱敏因为少年时期的经历,一向对男人隐蔽的观察目光十分敏感,她早有被人窥探的不适感,虽然那些窥探并不带有善意或者恶意的情绪。
或许那连窥探都算不上——那只是一个眼神,像是透过她这个介质,去观望另外的一个人。
郭爱敏在许久之后才找到那一道冷淡的目光的主人。
它属于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