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陵这日,当真是热闹。
凌府嫡女出嫁,排场大得惊天动地,迎亲的仪仗整条永昌街都装不下。
大半个城的人,涌去了沙浦巷凑热闹,可惜,站得远了瞧不着,离开近的,看见的还不是正主。
大马上骑着的新郎官,远看有几分楼啸川的架势。实则方明瑞穿着大了半截的喜服,哪哪都不合身,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没法子了。
花轿里,秀珠打扮得美极了,她身量与凌佳蕊差不多,婚服合身,只是手中面扇牢牢举着,恨不得贴到脸上通通挡住,哪怕此刻并没有人能看得到她。
长街敲锣打鼓,步道两头挤满了人,秀珠听着看着,思绪万千。
她既担忧假扮新娘被楼家戳破,又隐约兴奋。
若不是凌佳蕊胆大包天,这般精致华美的梳妆打扮,这般富贵铺张的花轿排场,是她一辈子,不,是几辈子也不可企及的。
更叫她可气的是,凌佳蕊却满不在乎,根本就看不上!
花轿两侧,紫晴并黛蓝左右伺候着,冬月街头她俩不约而同手心冒汗,暗暗祈祷主子早点回来。
恰在此时,一间三层茶肆的顶楼厢房里,凌佳蕊正倚梁歪坐在阑干上,遥望仪仗,转头奇怪道:“你不在楼府,倒也把新娘子接出来了?”
楼啸川微微探身,目光一触便收,答道:“看样子是的。那怎么办?你还赶得及吗?”
他本以为自己被关押在提刑司,楼家的婚事定然会被耽误,如此一来,再叫凌佳蕊设法从中周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不知姜氏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说服了方明瑞去迎亲,这小姨家竟也同意了?
见凌佳蕊微拧着眉头,眼神定在远处,不知为什么,楼啸川暗暗有些不悦。
毕竟她一门心思想同自己成亲来着,如今却叫她看到了自己的新娘,仪仗还如此奢华,心里必然不好受罢。
想到这里,楼啸川不自觉伸出一指,替她抚了一记眉心,浅触则止。
凌佳蕊意外,刚想回避,对方就收了手,遂玩味地看着对方,“有什么赶不及的,这轿子能有咱们跑得快?”
“什么意思?”
“不是想和我成亲吗?咱们先去拜了堂,叫他们无堂可拜,快走!”说罢跳下阑干,回头朝楼啸川招手,“走呀,总不能叫我一个人去楼府拜堂罢。”
楼啸川傻站了须臾,他想不到,这个传闻中的凌府闺秀,竟如此与众不同,说话做事,桩桩件件都出人意料。
反应过来时,凌佳蕊已下了楼,从暗巷里抄小路去了,楼啸川舒朗一笑,翻阑杆而下,从二层屋檐疾走两步,轻松便跃到凌佳蕊前头去了。
“喂!你等等我啊。”好在凌佳蕊一身男装,跑起来还算爽利,可想要追赶楼啸川还是不行,不多时就拉开一大段距离。
“哎哟。”凌佳蕊呼痛,一脚踩空,歪着摔在地上。
这千层底的鞋好是好,叫她一下长高好几寸,就是走路不方便,更别说是跑,凌佳蕊索性脱了鞋子。
可冬月暗巷阴湿,地上碎石乱瓦遍布,一不小心就要中招,凌佳蕊紧盯着地,忍着脚底冰刺的寒意,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起来。
忽而一片暗影移过来,她身体一轻,猛然被扛到楼啸川肩头。这回,楼啸川用两指轻轻抵住她的腰侧,跑了起来。
熟悉的高度,熟悉的宽肩和背,不同的是,腰侧隐隐扶着的手。
身下的人跑得飞快,凌佳蕊却不觉颠簸,仰着的脖子累了,索性偏头靠在那人背上。
只是粗麻的料子硌人,叫她的脸隐隐有些刺痛,心也像被轻轻扎着,脸上微扬起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楼啸川往日不是鲁莽之人,可今日也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头觉得这个注意大胆非常,且离经叛道,却又特别想要付诸行动。
当他扛起凌佳蕊,更有一种非成不可的念头在心里滋生。
于是乎,楼啸川卖十分的力气跑,又花十二分力气稳住肩头的人,不叫她颠得难受,刚好在迎亲的仪仗转入沙浦巷时,赶到了将军府门前。
见楼啸山,柯勇等人正堵在门口,远远就喊,“进堂去,快!”
楼啸山笑眯眯得迎客,没反应过来,柯勇和史维鑫几个苦着脸,认出楼啸川后顿时一喜,忙跟着一道跑。
史维鑫边跑边乐,“将军,您这是从牢里劫人了?不会是《奇闻录》里的那种罢,偶遇俊俏读书郎,不知其魂游已长。”
柯勇猛地拍他脑袋,“平时讲鬼故事也就罢了,今个儿将军大婚,你也讲,你是嫌日子太过了罢!”
史维鑫拿手将嘴巴缝起来,“怪我怪我!我是好奇嘛,将军怎么抢了个书袋子回来。”
趴在背上的“书袋子”失声一笑,拍拍楼啸川,“你看,我装扮的不错罢,你手下都没认出我是女的。”
凌佳蕊说话时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