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够尽兴,她又喊了一声:“新年快乐!冈川先生。”
渡边凉也走了出来,学着她的样子将酒洒在雪地上。
“新年快乐!我的父母们!”他说的是朝鲜语。
初华也开始用中文喊着:“新年快乐!娘!”
“祝朝鲜,新年快乐!”
“祝中国,新年快乐!”
他们用不同的语言,说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新年祝福。凛冽的寒风突然灌进了喉咙里,初华低着头咳嗽着,渡边凉回头走过来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看来不快乐的只有我们。”他自嘲地说。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初华抬头问他:“能帮我拿一支点着的香烟吗?”
“你要抽烟?”
初华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帕子,将里面还剩的几只烟花拿了出来:“已经放了一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点着。”
她蹲在雪地上,从渡边凉手中接过了香烟,一边用身子挡着风,一边尝试去点烟花。
呲得一声烟花被点燃,许多明亮的小火花迸射开来,夺目又耀眼。她赶紧将烟花塞到了渡边凉手中,对他说:“快许愿。”
他听话地闭上了眼,开始许愿。
初华又点燃了一根,她拿着烟花,看着虔诚许愿的渡边凉笑,她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世界和平。”
她却笑得更厉害。
“我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界能和平而已。”
初华将剩下的烟花一根一根立在了雪地上,然后逐个点燃,刹那燃起的亮光璀璨似明珠,但也很快便消失,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着的烟火味。
“去年点烟花的时候,我患得患失地怕是一场梦,今年果真什么都没有了。”她笑,“人啊,果然要及时行乐。”
初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回头对渡边凉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她拿起放在屋外桌上的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工藤宅邸走。渡边凉跟在她身后,像之前很多次一样,送她回去。
煤油灯昏黄的光亮照映出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模糊身影,落在皎洁的雪地上,便更加显眼了。
他盯着她的影子看了一路。
在工藤府的后门前,初华突然听到渡边凉问她:“再见到程先生,你会说什么?”
她停下了脚步,正在推门的手也顿在半空,有雪花落在她的手背,不肖片刻便化成雪水,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说:“我没敢想过还能和他见面,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我现在要是都想完了,以后想什么呢。”
过完了农历新年,没有了“三雅道”的课上,初华又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整日像个幽灵一样在工藤府游荡。
她也想捡起笔译点东西,可起笔落笔脑子里全是冈川先生那句关于自杀的话,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去看别的。
她也许真的要去大阪一趟才能安心。
初华曾无数次向祖父提起过这件事,但都被他以“不安全”反驳了,工藤府里没有订购报纸的习惯,初华甚至不晓得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但她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比现在繁荣的东京更安全的城市了。
姑姑见她是个闲人,便带着她去各个聚会,像展示自己的收藏品一般,让她表演插花、茶道,并且总会在不经意的谈话中透露她还未许婚配,于是没过几天,来工藤府上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祖父也对此默许着。终于,在他们的精挑细选中,初华要同一个大她三岁、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文学博士相亲。
“他写文学,你会翻译,正是天生一对。”出发前她的姑姑这样说着。
但初华看过那位先生的文章,也看过关于他的评价,他正是冈川先生所批判过的一类文坛新人——被名望束缚住的天才。
他们见面的地方在一间咖啡厅,听说是对方定的地方,他有一些制作咖啡的手艺。
咖啡豆的香气弥散在鼻头,初华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男人,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该怎么拒绝他。
大约一刻钟后,男人才出现在咖啡厅,他抱歉地坐在了初华的对面:“不好意思,路上遇见了几个一定要我签名的书迷。”
“看来您确实是一位很有名气的作家。”
虽然是恭维的话,但她却是用极冷淡的语气说出来的,面前的文学家却好像听不懂她的语气,只笑着说:“从回国至今,我的五本小说全部都畅销,有的还被译成了好几种语言,虽然有了些名气,但也是一种负累啊。”
初华没有搭话,他问她:“听说工藤小姐会做翻译的工作?”
“曾经翻译过一些短篇小说。”
“可惜了,我最讨厌写短篇小说,太短的故事写不出多深刻的道理。”
男人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