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寒蝉。寂静中,那远方传来的鼓声声声入魂,敲得皇帝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宣吧。”皇帝疲态显露,无奈地抬抬手。
不一会儿,禁军带着几位百姓走入大殿。他们在外头等候了许久,早就四肢僵硬,唇色发紫,只有眼中光亮尚未熄灭,见到端坐上首的帝后,更是激动万分,只是舌头都冻得捋不直了,开口都是颤抖。
皇后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吩咐姚姑:“快给他们披件衣裳,端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
姚姑带着两个宫女,将毯子盖在他们身上,又端来茶水递到他们手中。
几位当中的一位妇人含着泪喝了两口茶,跪在地上诉说:“陛下、皇后娘娘!求求你们给民妇做主啊!民妇的女儿朱宁儿被四皇子掳走禁锢在府中,生死未卜!可怜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地宠着,生怕她受了欺负。谁想到!这天子脚下,还有人强抢民女啊!求陛下给民妇做主啊……”
其他几人也声泪俱下,控诉自家女儿被掳走的实情。有一户人家乃是长安城郊的村民,世代耕作,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已经变卖田产,几乎无米过冬。
李玙脸色一变,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刁民,竟敢空口白牙、诬蔑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他转向皇帝,行了大礼:“父皇休要听他们信口胡说!他们有何证据……”
“陛下,微臣有证据。”
大殿的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
周顺脱去盔帽,大步向前,单膝跪地,行军礼。
“陛下,娘娘,微臣乃定北侯营下守将周顺,奉命在京城查探西北军械一事。侯爷自发觉长安军械异动后,便将西北军械一一登记造册,数量虽与长安库械中一致,但用量却差之千里。此外,李玉琦公主并未将真正的西北军防图传回来。”
他站起身,对上李瑾、贵妃、怡妃等人惊诧的眼神,笑了。
“公主殿下深明大义,怎会甘愿做通敌叛国之事!她早就将此事告知了侯爷。殿下手中的地图,是侯爷修改过后的,做不得数。也就是说——”
他停顿了片刻,望着李瑾,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梁军必败。他们休想夺走我大黎一分一毫的土地。”
李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周顺转而看向李玙——
“四殿下,您困在别院里的那些姑娘,我都已经救出来了。整条街的百姓可都是亲眼瞧着的。那些姑娘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如行尸走肉一般!您就是这样对待百姓,对待供奉天子的无辜的人?”
殿外,宫女们带着十数位女子走了进来。她们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梳好了发髻,都是十四到十七八岁的好年纪,正是最好的芳华,只是她们眼中都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见到穿着龙袍的皇帝,听到周顺为她们鸣不平,那些女子才从恍惚的思绪中抽身出来,眼泪刷地落下,纷纷跪地哭嚎起来。
“陛下!娘娘!救命啊,四殿下他玷污了我们,还要杀了我们灭口!”
“先前的姐姐不听话想逃跑,惹怒了殿下,被殿下一剑杀了!”
“娘娘!呜呜呜呜……”
跪在地上的妇人们跑向自己的闺女,哭着将女儿搂入怀中,向皇后哭喊。
“皇后娘娘!您是一国之母,也是做母亲的人,求求您为我的女儿做主啊!”
“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可怜的孩子,可怎么活啊!”
……
大殿上哭声一片,凄凄惨惨,好似一出闹剧。可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发生在那个天资聪慧的四皇子身上,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皇帝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口一阵刺痛。
“好、好、好……”他苍老的脸上挂着悲凉的笑,看着李玙、又看看李瑾,居然鼓起掌来,“朕养的两个好儿子啊。一个,私吞兵器、通敌叛国;一个,草菅人命、欺压百姓。好得很呐!”
他把桌上的菜一扫而落,铜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在李珏和皇后耳朵里悦耳至极。
他不顾皇后的搀扶,走下台阶来,在两人的脸上各自狠狠甩了几巴掌。
“朕,要求你们从小读书识礼、明辨是非,希望你们将来,能做个为百姓做好事的人。你们可倒好啊,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不把朕这个父亲看在眼里是不是?
你们眼中,还有君王、还有父亲吗?”
他高高地扬起手,李瑾闭上眼睛。那巴掌却迟迟未落下。
一睁眼,只见皇帝一手猛地捂住心口,身子一歪,吐出一口鲜血。
皇后惊呼:“陛下!”
皇帝两眼一翻,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