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世家福地,短短几日便成了人人厌弃的灾障之地。
宋怀尘站在山谷中,远远望着世家所在之地死气沉沉,他知道,是张兆显在逼他出山了。
张兆显几乎没有隐匿行踪。
凭着神器天然自带的危机感,宋怀尘几乎是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
张兆显坐在沈家旧宅,面朝着破败的沈氏祠堂久久而立。
他身上带着沉沉的死气,俨然如今这个身躯,已经称不上是活着的人。
听见脚步声,张兆显连头也没回:“不需要我多言了吧。”
宋怀尘在他身后点头:“你倒执着,将自己搞成了活死人,也要将那云端霞火拿下。”
张兆显哀寂的笑笑:“走到如今这地步,代价已太多了,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了。”
他指着沈氏祠堂,眼含哀痛:“想必当日你查案,已然猜到,沈氏一十八条人命,皆被献祭于止戈弓前。”
“不错。”宋怀尘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望着祠堂答道。
“但你不知道的是,当日沈氏一案并非我蓄意谋害,而是沈家甘愿献身。”张兆显语气沉沉,却石破天惊。
见宋怀尘不答话,他继续不疾不徐的解释道:“是真的,事到如今,我没有理由骗你。”
“本是同根生,其实世家与寒门哪能分得清呢?世家与寒门之间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打破阶级之见,让寒门从此扬眉吐气并非我一人的愿望。”
“沈家家风正,自他们老祖宗沈凌得道初始,便以兼济天下渡人为己任,随后这家风流传百年。你以为沈家家传不俗,却一直没有登上世家榜首,只是因为他们人丁稀落吗?他们是早看透四大世家想巩固阶级的嘴脸,不愿与之为伍罢了。”
宋怀尘默默的听完,接着他的话道:“我从未以为你的心愿是错的,仔细说来,身为神器,我才更是一出世便被不断灌输众生平等的信念。”
张兆显眼中有疑惑:“那你因何阻我?”
宋怀尘道:“因为我深知,那是一个理想态。人本参差,若单以修道论英雄,必然有长有短,差异既在,如何去谈相等?若要消灭傲慢与偏见,该做的也是改变人心,而不是以人性命为祭。今日你以世家性命反哺寒族,又怎知来日的寒族不是今日的世家呢?”
张兆显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怀尘,走到今日,我已无路可退了。”
宋怀尘点头:“我知道。那么,止戈为武,来战吧。”
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倏忽动身。
若在过去,张兆显定然不是宋怀尘的对手。
就算他身怀云端霞火,可未生出器灵的神器,纵能克制宋怀尘,又如何与有了器灵的垂世莲比肩?
可他偏以命为引,以骨为器,生生炼化了那云端霞火。
俨然已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云端霞火器灵。
如今再交起手来,两人已经可谓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了。
宋怀尘第一次露出他的本命武器,金莲为吻,含吐出一把薄而清透的剑刃,那剑身上雕着连绵不断的莲花纹,直至于剑尖处,含成一朵欲放非放的莲花苞纹样。
张兆显亦手持两把赤红的短刃,那短刃极薄,一眼望去便知锋利非常。
沈氏祠堂前,一道纯净的白,跟一道压抑的暗红,短兵相接。
垂世剑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携带着浩然正气。
赤练刃丝丝入扣,每一式都是无孔不入的诡谲。
两人每一招每一式的游走,俱是毁天灭地的气势,又在兵刃相交处迅速抵消为无形。
张兆显身形如鬼魅,飘忽分身,贴着宋怀尘割出诸多血道子。
那血道子散发出柔和的白色亮光,显然是伤到了宋怀尘真身。
宋怀尘仍然不为所动,一剑穿飞成剑阵,化身无数莲花祥纹散落沈氏院中,将那黑暗的、诡谲的身影一次次扯在日光之下,无处遁形。
剑气贯穿张兆显的身躯,可他此刻已是活死人,又怎惧躯体再死一次?
他顶着莲花祥纹,闯进剑阵之中,将短刃剜进宋怀尘的胸膛。
宋怀尘迅速后撤,从阵中随手抓了一把剑掷出,将张兆显钉在墙上,随后漫天莲花祥纹将其牢牢封印。
宋怀尘吐出一口鲜血,他用手随意的抹了一下,站起身看向张兆显:“垂世莲是没有心的。”
张兆显挣扎着想拜托莲花祥纹的束缚,丝丝霞光从他体内曝出,与那祥纹相对抗。
宋怀尘眼疾手快,周身爆出巨大莲影再加固封印。
随后中指轻勾,结成莲花印,莲花纹样从其手指间飘旋而出,飘入张兆显灵台之前,迅速被点燃。
那莲花旋即闪身向外飘去,拉出长长的红丝。
莲花印仍在结成,不断的为那燃烧的莲影助力,拉拽出更多的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