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皎洁,夜来风叶鸣廊。
眠鸢眼前映入一座三层低塔,四面七棱八角,檐下灯笼随风摇曳,却并未点亮。
谁知塔内竟有一排长明灯在墙边燃着。
为避免火祸,甚至每盏灯上都覆着一层光华流转的琉璃罩,灯火辉映,琉璃溢彩,乍一看颇有些富丽堂皇,与北斗仙府十分贫穷的刻板印象相差甚远。
眠鸢跟着江辞之一路登上二楼,四面看看,不由咋舌。
难怪先前沈弦非要追回降南村被盗的古籍。
当年妖域与三门之战的前夕,大量妖域奸细被眠绝道派入玄天境一众道门门派,凡是能找到的道法经典,能烧的都烧,有法力加持烧不了的就带回妖域扔进冥火去烧。
眠绝道一心覆灭道门,下了死命令。
妖域奸细为报当年吕祖重创妖域之仇,也几乎是怀着必死的决心。
然而面对这样不要命的攻势,北斗仙府竟还能留下这么多典籍,哪怕这些典籍中并无道门正统修炼方式的内容,也已经十分不易。
这些年来,对于藏书阁的维护和修缮,沈弦应是下了不少功夫。
酒壶里的酒凌凌晃动,发出清亮声响。
江辞之走路极快,腿又长,眠鸢跟着他跑了一路,气都有些喘:“你来这里是要查捆心印的事吗?”
“嗯。”江辞之一拐弯,经过一盏长明灯,停在一座古朴书架前。
眠鸢在他身边止步,模糊看到书架侧面有字,细细瞧去,原是刻着一个端端正正的“醫”字。
原来是一排医书。
“捆心印再不解除,对你我都无益。”
江辞之伸手拿下一本书,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独显清冷:“我想你也不愿时时同我一道,既然如此,此处有晚晴她师尊留下的岐黄典籍约十本,今晚,你便同我一起翻找这些医典中与心脏相关的内容。”
“今晚?”眠鸢被他吓清醒了:“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不睡觉啊?”
“不睡。”
江辞之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在纸页间穿梭,翻过一张书页,冷冷开口:“为了早日恢复自由,我是该努力些。晚晴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我不能把这件事全压在她身上。”
说罢,他又从架子上拿下一本书,一把塞进眠鸢手里:“翻。”
眠鸢一只手还拎着酒,另一只手被这厚重的典籍压的一沉,身子也下意识跟着一蹲。
心里有些不爽。
秋日美好的夜晚,桂花香气还萦绕在鼻间,她却要在这里做苦力?
这怎么可能忍得了!
一个时辰后。
桂花酒静静立在眠鸢脚边。
吭哧吭哧翻了一整本书,眠鸢感到这辈子都没这么筋疲力尽过。
她打了个哈欠,靠着书架坐下,困顿的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江辞之瞥她一眼,仍站着翻书,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意思。
少顷。
离得最近的那盏长明灯突然猛烈燃动,在火舌舔到琉璃盏顶端的时候,一瞬无风自灭。
江辞之翻书页的手一顿。
他紧紧盯着书上那行字,眼神幽深难测。
与心脏相关的法宝有很多,但捆心印却很特别。
它因吕祖而生,自然也须得吕祖来破。
然而玄天境已无吕祖。
所以,这本医典上写的是什么?
江辞之的理解是,要破捆心印,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
以其中一人心脏碎裂而死,来换得另一人自由,旁的换哪种死法都不行。
眠鸢在即将睡着的那一刻惊醒。
懵懵松松抬起头,看见江辞之似乎仍在沉静翻书,竟不自觉的欣赏了一会。
他这副皮囊,是真薄情,也是真好看。
然而没一会,她就发现他不知为何停在那一动不动。
看来也是困了。
这世上没人的身子是铁打的,饶是斩虚道君也撑不住这样熬着。
眠鸢用手碰碰他的衣摆:“江辞之,别找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江辞之一声不响,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回书架,又转身走到另一面书架,波澜不惊道:“注意言辞,没有什么我们回去睡觉之说,我和你之间,不是我们,也不可能睡觉。”
眠鸢:“……”
“你觉得这是重点吗?”眠鸢简直有些毛了:“重点明明是我困了啊!”
“困了就在这睡,如果还能再坚持一下,就起来同我一起翻找北斗村修神者祖先的记录。”
眠鸢愤愤拎起酒壶,正要站起来,听他这么说,身子忽地一滞。
捆心印的解决方法都还没找到呢,这会又开始找凡人的祖宗了?
那个诅咒真的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