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把失去性命称之为幸福。可想而知，当年族人们到底承受着何等残酷的折磨。
然而故事还没有到结局，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到哪个地步？
“那些畜生估摸着时间，重新打开门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期待的淫乱的场面，而是族人们尸体横陈的场景。”
宝珍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当时他们的脸色一定好看极了，只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
“作为皇族最珍稀的资源，经过这一糟，折损了一大半。余下的就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孩。”
“这群小孩倒是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直到他们长大后，男的作为肉参供人取血，女的则送到教坊司供人玩乐！”
“我就是这么来的。我的母亲不知道接待过多少男人后有了我，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如此循环往复，皇族靠着吸食我们的鲜血，生活过得好不快活！”
“再后来我也长大了，走上了母亲的老路。”
孟怀夕听着宝珍平静地诉说这段往事，心头不由得一阵一阵地发紧。
虽然她不曾亲身经历，但是能感同身受。那些与她同出一源的族人何其无辜，无端遭受灭族之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是张唯帮助你的吗？”昨夜，她偷听到张唯说把宝珍带出了地狱，指的应该是把她带离教坊司的事。
“呸！什么张唯！他不配用这个名字！”宝珍狠狠地啐了一口，“他的原名叫作张贵，是个彻头彻尾的奸狡小人！”
“他原本只是在教坊司里倒夜香的，当时与我还算……交好。他知道我想要离开教坊司，他就打算利用夜香桶把我偷运出去。”
“可我舍不得姐妹们，就没有答应他。但是姐妹们坚决要我抓住机会，并且求我为她们做一件事。”
在这个漫长的故事中，宝珍有时嘲弄，有时愤怒。孟怀夕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眼中闪现出悲伤的泪水。
“她们要我抓住机会离开教坊司，而她们自己向我请求的却是一包可以要命的毒药！”
“她们深知，此生都不会再有自由。所以，她们寄愿下辈子能生在一个普通人家。”
孟怀夕无声慨叹，真是一群贞烈的女子。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轮回转世，那么她们现在一定都成为了别人家最疼爱的女儿了吧。
“后面就是我和张贵狗血的故事了，想来你应该不会喜欢听的。”宝珍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了心情。
孟怀夕乖巧一笑，“宝珍姑姑愿意说，怀夕就愿意听。”
“呸呸！不要叫我宝珍，听着就觉得晦气极了！”
“如前面所说，我生来就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与牲口无异的编码。可笑吧，他们吃着我们的血肉，却连我们家族的姓氏都不知道，更遑论给我们起名字了。”
“我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额间那个耻辱的记号给毁了。”宝珍眺向远方，目光中有新生的喜悦。
“烧红的烙铁贴到皮肉的时候，滋啦滋啦作响，跟炒肉的声音有点相像。我不觉得痛苦，我只觉得痛快！我的人生终于可以跟二十八号说永别了！”
“我和张贵成了朝廷的通缉要犯，所以我们相互给对方起了个新名字。”
“我给他起的是一个唯字，因为他是唯一的带我逃出生天的人。”
“而他给我取的是宝珍。他说，会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对待我。”
“天真如我，竟然相信了！真是该死，该死！”宝珍突然暴起，双手攥拳，狠命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孟怀夕急忙上前，包住她的拳头，顺势把她圈在怀中，像哄孩子般贴在她的耳边轻声抚慰，“错的不是你，该受伤害的也不是你。”
“怀夕，你要记住男人没有真心，尤其是我们孟氏女，绝对不能相信男人。姑姑的前车之鉴，望你谨记！”
“初时，我当真妄想过与张贵做一对落难夫妻。我们一路潜逃，从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长工打不了，散活又赚不了多少钱。很长的时间里，我们的钱仅仅够果腹而已。”
“后来，朝廷的人追捕得越来越紧，很多地方连散工都不招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无计可施之下，我用自己的血炼制了一些丹药，专门卖给那些有钱人。”
“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每次都是由张贵出面。次数多了，竟闯下了一点名声，渐渐地有人称他为药仙。”
“张贵那厮真以为自己本事，飘飘然起来，越来越频繁地出诊，没多久就要我放一次血。”
“放血的频率越来越密，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张贵却不以为然，觉得只要多买些补血的药材，就能把身体亏损的血气补回来。”
宝珍捋起两边的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道道的划痕。真是讽刺，作为肉参被囚禁的那些年没有被人放血，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