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没有计较这些,她看着文契上租主处的将军府印,知道这租银会入府库,便痛快地签字。
“王老板字好,名更好,‘捷’主旗开得胜,您这酒铺定会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宋海笑道。
朱敏谢他吉言,请他用茶。
宋海连连摆手,“改日,容我忙过节,一定来讨茶喝。”说着起身出客室,往铺外走。
今日铺中不忙,此时还无客人,得闲的韩福迎上来,笑问道:“宋巡司,听说今年龙舟彩头涨了,还有赏物,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几天就忙采买了,天天跟人讨价还价。”
听了这话,朱敏上前一步,插话道:“宋巡司,我想捐二十坛紫英万年,做赏物,给大伙助助兴,可以吗?”
“捐?”宋海似乎没听清,又像是确认,重复道。
朱敏点头:“捐,不要钱。”
“这可好,我先谢过王老板。初四那天,我会派人来取。”宋海冲朱敏抱拳,“初五的赛龙舟,我给您留个好位子,让您看个痛快。”
“谢宋巡司,您慢行。”
看宋海走远,韩福立刻心疼地问朱敏:“东家,您怎么送那么多酒,六十两银子呢,我敢说彩头都没这么多!”
“是吗?”朱敏一怔,她记得宫中龙舟赛夺标,都是百金之赏,至于赏物那就更多,二十坛酒根本不算什么。
“是啊,六十两银子,咱得……”
朱敏笑着打断韩福,宽慰道:“别急,出去六十两,赚回来的六百两不止。”
韩福惊住,“东家,您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朱敏来不及细说,扔下困惑的酒保守,自去牵了青骢马,赶去将军府。
*
宣锐不在。
“他去哪儿了?”
两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推说不知道。
“他何时回来,我等他。”朱敏说着,把缰绳递给守卫,就要往府里走,却被拦下。
上次梁雪走后,宣锐特别叮嘱,他不在时,访客一律不得入府,更不许在府外等。
“小姐,不如这样,您留下名帖字笺,将军回来,我们递上去……”
朱敏不同意,她刚要说什么,就见杨田从府里出来,手里拿着束艾草。
看见朱敏,杨田立刻笑道:“姑娘,您来的正好,粽子刚出锅,您快请!”
朱敏道:“我找宣锐,有急事。他在哪儿?”
杨田示意两个为难的守卫退后退远,把手里的艾草挂在门旁,这才回答朱敏的问题,“可说好了,您别说是我告诉您的。不然将军非罚我不可。”
*
苍松挺翠,青烟袅袅,石碑上的“梁”字若隐若现,宣锐立在碑前,黯然无语。他身穿青绸曳撒,从后面望去,好似一根木桩。
忽然,脚踏碎石声响起,由远及近,簌簌而至。来人望着面前成排连片的墓碑,惊得说不出话。
那人立定片刻,见左右无人,便继续向着松林深处走去,一脚深,一脚浅的,显然已是累了。
宣锐看着,到底从枝头跃下,沉声道:“站住!墓园静地,外人休得打扰。”
朱敏正弯腰避开侧旁松枝,被这突来的人声惊了一跳,脚下打滑,身子一歪,人就向前扑去。
“哎呀。”眼看就要嘴啃石,朱敏慌忙抱住脑袋,心道腿磕破就磕破吧,总比脸上挂彩好,结果就觉肩膀一滞,好似给钩子勾住一般,接着腿弯处被什么揽了一把,人就靠上了一堵黑墙。
只是这墙会说话:“别动。”
朱敏立时僵硬如铁塑,连脑子也不转了,等再回过神来,她已站立如常,宣锐正冷眼瞧着她。
“宣锐,你真在这儿?我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一个“真”字出卖了朱敏,宣锐问她:“谁让你来的?”
朱敏不能出卖杨田,只好不答,开门见山:“我找你有事。孚山城人每年下海捕渔,你知道?”
“当然。”
“朝廷禁渔,你们怎么能公然抗命?”
“那又如何!”
“宣锐,你是朝廷命官,该知道阳奉阴违的后果。”
“我知道。”
“你!”
朱敏气结,说不出话来。宣锐盯着她,冷声道:“问完了,走吧,该揭发揭发,该上告上告。”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小人,我不会做这种刺黑刀的事!”
“没有刀子,那就是有条件了,说来听听,也许我会答应。”
朱敏听不懂这话,却知道宣锐意有所指,于是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都现在了,你还要遮掩吗?”宣锐上前一步,“我从不跟暗处的人合作,说吧,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