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烟熏味裹挟着个壮汉扑过来,应该是带着一步跨上登车口三级台阶的惯性吧,来人“窟通”一声坐到小伙子的身边,像中了体彩头奖咧开大嘴哈哈笑着,同时呼出更加令人窒息的烟油子味,比那十年陈酿可要荡气回肠。
“真章的,要不是我这两条大长腿蹽得快,要是换成别人,今个指定上不来车,撂在下面掉链子了。”
坐在一起的三个人都认得他,是43号座位上的乘客,说是去省城卖山货的,行李架上卷成一捆的大麻袋就是他的。
他的腿是挺长,刚过松花江公铁桥就忍不住了,忙着去车厢连接处抽烟,来来回回不下十趟。这烟瘾可真大呀!小伙子还是头回见到这么能抽的。后来可能香烟没有了,急得他抓耳挠腮,嘿呀嗨呀后悔得直搓双手。两条腿上下颠得如同发动机里的活塞,若是安上四个橡胶轮子,他准能挂上五档,跑回哈尔滨买烟去。
魁梧的汉子从裤兜里掏出两盒香烟,他一边没好气地抱怨着,一边起身将其中的一盒塞进麻袋里,“真宰人啊,站里的东西死贵死贵的,就这两包烟,烟店能买下三盒,外加送个打火机呢。欸,没招啊,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匀着点儿抽吧,咋逮兑付到家呀。”
待壮汉重新坐定,两条腿便预料之中地抖动起来,只是与之前不同,上下的频率明显放缓了,有种悠然自得的感觉,还时不时的加两下横向扩展。
“老弟,你不抽烟哈,挺好,不抽烟好,抽烟没一点儿好处。我忌了好几回了,可总是吃不住劲,烟瘾上来滴啦当啷,哈气眼泪全来了,抓心挠肺的,没办法又捡起来了。我算是醒腔啦,这烟不能忌,忌来忌去,还一次比一次抽得凶了。没辙呀,抽死拉倒吧。”汉子向同座人大吐苦水。
小伙子不敢把脸扭过去,熏人啊,只得目视前方,瞅着看书的姑娘和打起瞌睡的老大娘。“也不能说抽烟没有一点儿好处,从药理维度来说,能够起到镇静的作用,抽烟后会有短暂的意识功能增强,暂时将人的烦躁焦虑情绪控制下来,感觉思路清楚了,条理清晰了,能静下心来去做事情,这姑且算是吸烟的一个好处吧。你看那么多大文豪、大政治家、大科学家烟瘾都很重嘛。抽烟上瘾,不容易戒掉,跟吸粉似的,意志力不坚强的人可戒不掉。”
“嗯那,不好忌,忌烟那会儿,心里闹听,没着没落的。不怕老弟笑话,看到树枝子都想啯两口。”汉子有些难为情地说,“你提那些带毒的,我可不敢造楞,犯法的事儿从来不沾边。我们邻村就有扎针吸粉抽烟泡的,没看着一个改好喽,毒劲上来哭天抹泪,满地打滚,要死要活的。身上烂的呀,流脓淌水,没一处好地方。这些人起根都过的不孬,搁村里也是挺打腰的。话说回来了,穷得叮当三响,没钱也吸不起不是?再好的条件也禁不住这么老败祸,最后连裤衩子都当了,老婆也跑了,有一个算一个全抽死啦。老弟,你家是哪疙儿的?听口音一股子苣荬菜味儿,横是沈阳的吧?”
还真被他猜中了,也难怪,沈阳人的口音太有地方特色了,嘁扯咔嚓,平翘音不分。在外地只要你一开口,准会有人问你“沈阳人吧?”也许这多半是赵老师的功劳吧。
“啊,我是沈阳的,去东岭串门,看我大舅。”小伙子如实说。
“你大舅家在东岭啊?这不赶巧了嘛,我也是东岭的,我向阳屯的,你是哪个屯子的?”一听是老乡,对方顿时来了兴致。
“我舅家是泡子沿的,我姥爷活着的时候还当过村长呢。”
壮汉更加兴奋了,“你姥爷当过泡子沿的村长?论起年头可不近乎,那是谁呢?现任的村长王老六才四十啷当岁,他指定不是了,是王强,王艳民,还是王宝林?你们那村子整个浪都姓王。”
看来他真是邻村的,对泡子沿的情况都很熟悉。
“我姥爷是王艺之。”
“啊,你是他外孙子呀,这么说你大舅是王辅臣王老师喽,他是县中学的老师,教过我物理呢。”壮汉激动地拍着小伙子的肩头。有了这层师生关系,让两个人的亲密度更进了一步。
这还没完,汉子叨叨起来一发不可收了,像打开了泄洪的闸板,滔滔洪流要占据余下的旅程啦。
“我堂妹小芹就嫁到泡子沿村了,她男的大魁,是王老师堂哥的儿子。那两口子可能耐呢,女的在镇上开饭庄,在城里开熟食店,买香肠鸡架得站大队呀,急得顾客直叽歪,生意做得可红火了。男的搞建筑,带着工程队盖房子,养了好几十号人呢。从小芹那儿论,咱们还是远方亲戚呢。”
真没想到啊,原来是亲戚呀,小伙子自然对汉子亲近了不少,“你是少芹嫂子的叔伯哥哥啊,对,她娘家是向阳屯的,她妹妹少芬你也认识吧?”
“敢情!那咋能不认逮呢?一个屯子里住着,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小时候我换常儿领她们下河摸鱼,进山打榛子。欸,自打小芬考上大学去了外地,我叔我婶搬到该里去住,就一直没见着过,这一晃有几年了。我记得小芬小时候可招人稀罕了,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