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胡迪家的这栋老旧的小楼通体以泥砖砌成,屋里院里的地面上都贴着一层平整的花岗岩石片,倒也称得上亮堂宽敞。屋子里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的席子上印着大片凌乱不堪的脚印,看样子没少被盗贼光顾,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留下。庭院里则是草木丰茂,一片绿意。在前面带路的泽胡迪,裹着暗红色披肩的身体不断颤抖,体力似乎到了极限。
我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泽胡迪,先休息一会儿吧,房子可以以后再慢慢看的。”
“姐姐,葡萄园里还有个隐蔽的后门,很重要的,我必须先带你看看。”他的稚嫩嗓音里满是疲惫,但还是扶着葡萄藤走向草木深处。
在缠作一团的葡萄藤和葡萄叶的遮掩下,果然有个大概半人高的小铜门,乍看之下很不起眼,却充分证明了这栋看似普通的房子不属于平民家庭。
我牵着他回到小楼的一楼“客厅”里,用那身亚述女装和我那大部分都是换洗衣物的背包快速整理出个床铺,照看着他躺下。看来他是真的累了,躺在简易床铺上张张嘴,还没发出声便睡熟过去。我从背包侧兜里摸出风油精,在他身上那些鼓得发亮的蚊虫叮咬处轻轻涂点,顺带光明正大的欣赏他的脸,心里羡慕他父母可以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孩子,泽胡迪的五官兼有白种人的秀美和古埃及人的俊朗,尤其是那双蜜糖琥珀色的大眼睛,和拉美西斯的鹰钩鼻一样都是颜值的闪亮点。如果正常长下去,以后肯定是个用脸就可以祸害小姑娘的大帅哥,和某拉同学一比不知道谁更帅呢……
我猛地从“年轻人的危险的思想”里将自己拽了出来,起身向庭院里走去,心里烦躁不已。被抛向尼罗河时的失重感、铺天盖地的冰凉河水、深到让人绝望的暗夜……无一不让我至今心有余悸,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带着极大的善意去回忆那个名为拉美西斯的埃及王子。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为不可抹去的光影,在我的心墙上重复映现,可是……他会逐渐成长为古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最传奇,他会娶奈菲尔塔利和二百多位妃子,他会有一百多个可爱聪慧的儿女,而这一切都和我不会有关系。我和他本来就只是误入了彼此的生命里,充其量不过是不太愉快的小插曲罢了。
漫无目的地踱步到了井边,那清凉的水汽让我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屋子里隐隐传出泽胡迪的鼾声,看样子这个小孩子真的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了,难得可以安心睡一觉。我捡起小木桶扔进井里,准备打水洗点葡萄,待他醒来拿给他吃。没想到的是,这木桶不过一尺高,直径也不过一尺多,盛满水后却沉得不行,我一边拼命往上拽一边后悔以前没好好锻炼身体。
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突然抓住绑在木桶上的麻绳,不费吹灰之力就提了上来,着实把我吓得差点叫出来。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撞入了来人的怀里,隔着衣服他坚实的肌肉和肋骨撞的我生疼。那股浓郁的玫瑰精油味道让我瞬间明白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坑了我一道的亚述人萨杜里。
还未发作心里的气愤,我便被先发制人的他强行拖到大门边的葡萄架下。好几串晶莹剔透的大葡萄差点给我撞到了。
“快放手!你怎么好意思来见我,知不知道你差点害的我没救出泽胡迪!”我卯足了劲挣扎,但完全挣不开,还弄得自己生疼,手腕快要骨折的感觉。
萨杜里呼吸有点急促,浓密的长睫毛颤动着,但语气还是温和的,“但是我还是小看你了,苏萨。你和马里拉将军的儿子相处的还不错吧?”
“什么马里拉将军,我不认识。”无奈翻了个白眼,想转过头不再理他,但又气不过,“不管泽胡迪是谁的儿子,你也不能直接走开吧,难道你们亚述人的承诺都不算数吗?”
“若不是我及时躲起来,恐怕已经被他认出来了,他可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他凑近我,近到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我们亚述人很看重承诺,这次是我不得已才把你丢下,所以我娶你当侧妃作为补偿,怎么样?”
简直要被这人气死了,只要他不是瞎子就肯定能看出来与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让我浑身难受吧,果然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直男癌伤不起啊!我放弃挣扎,狠狠盯着他,“你要明白,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已经积累了足够支撑起婚姻的感情,所以你问我多少遍我还是会拒绝。”
“坦白来讲,如果我要娶一个女子,是不需要经过除了父王以外任何人同意的,”他仿佛没有看到我眼中的怒火,自顾自的垂下了眼睛,“在亚述是这样,在埃及应该也是同样。”
这是爱在西元前版的霸道总裁么,我气急反笑,略显尖酸刻薄的话语连珠一般冒了出来,也不顾他猛然收紧的瞳孔和逐渐僵硬的笑容,“就算你是亚述的王,我也不愿意给人当没名没分的妾室,更何况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好人。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来埃及打探消息的吧,不过很可惜,这个时代不是你们亚述的时代,埃及的拉美西斯王朝不是你们可以抗衡的——”
猝不及防,唇上的微痛让我这一通大义凛然的豪言壮语戛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