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考题已不重要,女皇要的是杀一儆百的效果。
冯洛叔父被斩,冯洛连坐入狱。
这事当年被称作“冯门案”,只不过,很快这些风波都被“李凭云”这个名字盖住了。
李凭云和冯洛为同年贡生,李凭云来长安没多久,冯洛就被放了出来,冯洛成了今年的礼官,而李凭云提前知道女皇征贺词一事...赵鸢难免长个心眼,莫不成,李凭云和冯洛认识?
若是这样,冯洛选中她的贺词,是否又是李凭云在背后作祟!
那人真是个王八蛋,自己做贼就罢了,非把她也拉上贼船,若她的贺词是因李凭云的关系才被选上的,这功名不要也罢。
此时,冯洛正好唱到了她的贺词。
赵鸢对自己的贺词没有信心,原本想着要丢人现眼了,但当她的贺词伴着乐官们奏弦击缶被唱出时,她自己也惊了。
那真是她写的么?
为何...如此好。
旁边的矮个士子投来惊叹的目光:“赵家娘子,是你写的么?”
“你质疑我么?”
“旁人看贺词,只看字上的内容,殊不知,贺词最重要的是节奏。赵家娘子的贺词下笔豪放,不拘一格,而抑扬顿挫颇有离骚之风。”
赵鸢这人就是不经夸,别人一夸,她就装了起来。
“想来是我以屈子为心中圣贤,多少受了他的影响。”
二人轮流夸了一通赵鸢,赵鸢开始洋洋得意起来。可遥遥祭台之上,冯洛念完了她的贺词,忽然扬声对大臣们道:“今年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贺词,贺词内容与其它颇有不同,故唱词时不需礼乐相和。”
乐官们停下奏乐鸣鼓,偌大皇城忽然安静。
随着冯洛高声唱出拿份贺词,皇城愈发沉默,也愈发神圣。
虽为贺词,通篇却无一个“贺”字。因为那篇贺词,写的是生民疾苦。
在遥远的大邺边关,听不到皇宫里的琴瑟和谐。
因为近处北凉人的马蹄声盖住了遥远长安的礼乐声。
因为旱天黄土上满是饿殍挣扎。
因为贪官脏手掐住了无辜百姓的喉咙。
生民之苦,无需奏乐,本就是一曲万古悲歌。
赵鸢听罢,对另外二人说:“这篇贺词,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她曾是边关的一名百姓官,当她膜拜皇城巍峨时,却将她的百姓抛诸脑后。
女皇见群臣鸦雀无声,缓缓走下祭台,对百官道:“昨夜,冯卿将这份贺词送来,朕看罢了,只觉得无地自容,便想拿来和众卿分享。往日,朕做决定,都要经过众卿反复斟酌、衡量,今日是朕寿辰,便不顾陈俗,擅作主张免除边关五年农税。”
此时的赵鸢还不懂什么叫作“政治作秀”,她的身影没入百官之中,与他们一齐叩拜,高呼:“吾皇万岁。”
“此文为新科状元高程所作,大邺如今正缺这样秉笔直书的人才,吏部听命,今任命高程为监察御史,监察百官,诸卿可有异议?”
监察御史隶属御史台,直接为皇帝所用。百官就算有异议,也无权提出来。
高程能去御史台,赵鸢比任何人都高兴,只是...高程的前程定了,那她的前程呢?
女皇转身走回祭台,百官面面相觑的时候,无人注意到天上的动静。突然一声尖利的鸣啼划破长空,所有人抬头望去,一只隼低空掠过百官的官帽,立马有武将大喊:“拿弓箭来!”
话还没传开,那只隼竟掠过了女皇面前。
它松开爪子,一粒石子儿似的玩意落在祭台上,御前侍卫惊慌失措地去护驾,女皇看向祭台上落下的那枚物体,是一颗菩提子。
大邺尚佛,菩提有智慧之意。
未等御前侍卫来得及护驾,那只隼已向高空的云层展翅而去。
冯洛大呼:“此隼乃天兽祥瑞,将有大吉!”
赵鸢是祠部司出身,祠部司有一项职责是将各地的自然征兆解释为祸福吉凶,她不得不怀疑眼前的景象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马屁拍的,她心服口服。
无论这“祥瑞”是真是假,女皇是龙颜大悦了,特地为百官加餐,就连赵鸢这席也没落着。
宫宴,除了流程更繁琐,场面更宏大,和普通的民间宴席说不出其它区别。赵鸢心里只惦记自己如何才能让女皇注意到她,她端着碗筷麻木地送着饭,丝毫无心歌舞。
此时,表演场上的乐官退下,换上抱着胡琴的乐师。礼官道:“陛下,这是安都侯特地为您献上的歌舞。”
说裴瑯是整个长安城最会享受的人也不为过,裴瑯为女皇寿辰准备节目,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场上胡琴、琵琶、排箫、箜篌、战鼓齐鸣,胡乐和汉乐交叠奏出大气磅礴的邺宫礼乐。
今年状元高程的胡人混血身份,再次引起胡汉融合的话题,裴瑯进献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