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又离西边近了些的时候,水下那二人才被梁府的小厮恭恭敬敬地拉了上船。
一夜下来,桓月已被沁凉的河水泡着浑身发软,丝毫力气也不剩,半梦半醒间只记得自己被人搀扶着。
那人灼热滚烫的气息扑在她脖颈,惹得她挠不得抓不得,只能安安分分受着。
“景玉多谢梁三公子,高抬贵手。”宋景玉开口道了谢,不过面庞却是朝着怀中的女子看去。
梁安夜看他这般避开人说话,心头自是愤然。
混世魔王哪里被人如此冷待过,更何况此番可以说是已经做了他最大的让步,谁知宋景玉还不依不饶。
梁安夜一下按住心头突起的刺,假笑着上前靠近二人招呼了一句。
“还望宋兄见谅,刚刚是我多有得罪。他日若是你开口一言,我梁府必定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此话一出,直叫周遭哗然一片。便是在盛京待过不久的异乡人也知道这话的分量有多重,甚至不亚于天子之言。
可宋景玉也不是个蠢的,旁人或许没听出来,但他却明明白白知晓。这人是在拿梁家压着他,让他不要不识抬举。
男人转头“呵”了一句,声音细微的只有靠在他身侧的桓月能听见。那语调清冷古怪,似是有些不屑梁三的威胁。
“梁兄哪里话,不打紧的。”下一刻宋景玉道出的话又是另一番姿态,和他斯文有礼的温润模样极为相称,叫人不由得信上他三分。
梁安夜闻言也笑了起来,直舒开眉心道此人是个好拿捏的,想来也翻腾不起多大水花。
其实说白了,这世上之事大多都是一个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宋景玉是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谁又敢和梁府作对呢?
没有人会傻到做那宁折不弯的良臣。风骨那种东西,只有在绝对权力之下才能姑且直一直,挺一挺。
所以,这盛京不会,也不可能再出下一个宋揭云。
梁安夜将弓递回给身后的小厮,一边擦拭着手中莫须有的灰尘,一边淡漠启唇微讽。
“不想宋公子也是个聪明人,那今后我们便好说话多了。”
这下,就是连靠在一旁晾着脑袋的桓月都听清楚了梁三话里的暗刺,可宋景玉偏是半分不识。
“那景玉今后要多多劳烦梁公子照拂了。”男人点头哈腰的模样太过自然,让桓月深觉刚才暗中嗤笑的人不是他。
她望了眼岸边烟火,又垂着脑袋摆手在宋景玉身后摸了摸,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在这厮身后摸出条摇晃的狗尾巴。
可半天也没个动静,只好将将作罢。谁料,收手时却又被那人逮个正着,勾得桓月不住面热。
“鬼鬼祟祟做什么呢?嗯?”
宋景玉眼皮都没抬,只一个劲儿的在女子耳边缠绵言语。
席下人纷纷拿眼望去一看,啧啧叹着此子实在是生了一副好皮子,且其醉心女色的样子更是蛊惑非常。甭说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少不得得要晕乎一阵子。
桓月推不开人,软绵绵的没声没气说了句“你离我远些,别靠这么近。”
“姑娘贯会冤枉人。不搀着你,你颤颤巍巍的,怎么立得住?”
宋景玉倒是实话实说,桓月在水中扑腾了那么久早就已经没了气力,以至于被人拉上来时也是一副遭不住狠的柔弱模样,平白添了几分被人蹂躏过的怜意。
梁安夜一睹二人这亲密举动又有什么猜不透。对于他,对于梁府来说,这样的人才最好掌控。
一个人若是有所在意,有所不能失去才是会被人轻易把握在手中,拿捏生死。
此乃软肋,乃死穴,避无可避。故而从他记事的第一日起,便被府上教育着冷心冷情,无忧无怖。
“我道公子为何如此气恼,原是为了这位桓月姑娘。”梁安夜拿余光幽幽看了一眼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呼。
而后还不等人回答就又细细审了一番桓月,劝慰道“宋公子将来自是会大有作为,又何苦让这不干不净的妓子绊住了脚。”
此话一出,多少会有些得罪人。但梁安夜是谁,想说便说了,也不管人听不听得下去。
臂弯处的桓月闻言,顿时面色一沉,自己几次三番的忍让就换这人的又一番羞辱。
她的一张小脸忽的冷若冰霜,眼神中含着凛冽,手捏成拳紧了又紧。
“梁公子慎言。”宋景玉察觉到怀中人异动,抬眸慢条斯理地说着。
“桓月乃我心头挚爱,景玉不容许任何人辱她半分。”他话语间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无礼又不失对女子的情深义重。
桓月昂着脑袋,看着人的眸子都略显失神。眼下她正头重脚轻的很,品不出男子话里的几番滋味。
只恨拂面的夜风太暖,让她觉得宋景玉的眼眸比之平时都柔了三分,眉间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