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宇甚至想到,假如他还是金执卫的旗营殿帅,现在让自己重新遇见他们,自己还会再逮住他们吗?
他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个答案还需要猜吗?
凭着连自己都无可奈何的顽固脾性,即使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对兄妹俩逮住的,即便他们只是这般小打小闹的混混行迹。
但毕竟,他们的身份,终归是大司卫王朝律令禁封的羽登一族、幻士之身……
关天宇也想起今晚和杨棠的聊天。
杨棠的话,好像也是有道理——若是司卫哲信真的想借羽登一族之力让他的位置坐得更稳固,将幻士都招揽入帐,成为他的跟班走狗。
那自己即将踏上这条扶持九世皇帝复位的勤王之路,势必如穿荆度棘般,更加举步维艰。
关天宇已经见识过,那些幻士施展羽登之术的强劲可怕。
从巷子与濮灵的初斗、自己在府邸被神秘幻士袭击、虞天与濮灵在南城大狱的斗术,乃至今夜自己看到杨棠与许三德之间的斗术……
羽登之术,岂是寻常人等能够抵挡招架的?
他突然可以理解,为什么一世祖皇帝要严令封禁羽登一族了。
如果身边都是这些身负异能的可怕幻士,仿若剑有双刃,要么足以博施济世,要么沦为血戮杀器!
司卫哲信,难道就不担心,稍有不慎,这样一把锋芒毕露的剑,会让他自己,乃至整个大司卫王朝,都陷入不复之地吗?
关天宇也深感寒心。
其一是为杨棠今晚吟唱给他听的那首帝京州童谣。
其二则是愤怒于在帝都城这座满是贵族世家林立的皇家天子之地,当此天子遇难,除了金执卫以血躯践忠心之外,竟再无一家、一人为之起身,导致任由摄政亲王叛逆谋位,领着大军长驱直入。
这时候,关天宇想起了牧彬,想起了那个天下唯一仅有的、号称永远不倒的牧家。
反而言之,其实那些所谓的贵族,哪个不都是形同牧家呢?
哪个不是只顾着自己眼前的家族利益呢?
所谓的“忠”,他们到底忠于谁人?
可悲!可叹!可泣!可恨!
关天宇也想起了那位自己和濮灵冒死从宫城之中解救逃生的九世皇帝司卫鸥。
这位玩世不恭的小皇帝,以前他还只是小皇子的时候,自己基本就没和他接触过。
后来随着皇位的更迭频繁,等轮到司卫鸥登基了,自己也只能敬而远之地在紫薇门城楼之下,恭敬迎送着这位小皇帝的出行往来,而小皇帝司卫鸥总是被肃穆的宫廷卫队前呼后拥地守护其中。
自从宫城救主逃亡以来,司卫鸥的言行举止,无不映衬着这位小皇帝,压根不知民间疾苦、不识当局危机,一味地骄纵无知胡闹,也映衬了在关天宇心中深深刻入却难以面对的两个字——失望!
大不敬地用不恰当的比较,这位小皇帝,和关天宇自己一向瞧不起的那些只会斗鸡走犬、勾心斗角、娱乐享受的世家纨绔子弟,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皇帝,真的值得自己付出一切去拥戴守护吗?
关天宇被深入骨髓的耿耿忠心折磨着,无奈地让他把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自觉强硬地封存了起来。
他想起了李飞虎,他也想起了那位五世皇帝。
这二位贵人,对于关天宇都有着知遇识人、再造之恩,关天宇莫敢忘怀。
而且,还有那数万魂断紫薇门的金执卫,如似重重压在关天宇内心的魁山巨石,让他深感责任重大——
报恩、责任、忠诚。
这一切,促使着关天宇,不得不携带着那位九世小皇帝,拼着万劫不复,也要一同走上这条勤王复位之路。
关天宇告诉自己,他的这条命,正是李飞虎、数万同袍弟兄们,用性命和热血铺垫于前,才得以苟且存活下来的。
关天宇在内心默默告诫自己,务必要全力以赴,扶持这位小皇帝,这位大司卫王朝的正统皇位继承人。
同时,关天宇下定决心,不管司卫鸥的过去是什么样的,自己将亲自来教导这位小皇帝,务必做到让他的品性汰劣留良、去芜存菁,最终辅佐司卫鸥成为一代仁厚礼贤、勤政修明、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关天宇深知长途漫漫,自己甚至行差一步,便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条命,从那叛变之夜起,已经不只是自己的了。
要活着,活到能够成功地匡扶皇室正统,让司卫鸥重登至尊大宝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