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将那人的话吹散在夜空里。
冷世安毫不犹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不及换衣裳，他只换了一双更合脚的鞋子，阿英跟在他身后：
“阿兄，你要去吗？”
“对，我不能扔下夫子一个人。”
“那我也要去。”
她懂他，所以没有再劝。那是他的恩师，以冷世安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世安，姨丈跟你一起去。”蒲泉之说着就开始穿衣裳。
门外荣娘和小梅都焦急地望着他，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关怀和担忧。
冷世安顿住脚步，声音平静，道：“事发突然，我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或许传言有误。但是作为夫子的学生，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姨丈，你和姨母留在家里等消息，我租一辆车子过去。”
“阿英，你和小梅留在家里照顾姨母和姨丈，我打听到消息就会回来，放心。”
小娘子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拼命地拽着他的衣服摇头。
“乖，家里得有人，你留在家里阿兄也更放心些。”
“可是，夫子传话说让你不要去，我怕，太凶险。”
“我会小心，阿英相信阿兄。”
见他坚持，阿英也只得作罢，可是仍旧控制不住心里头嚯嚯地跳得难受，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她抹了一把脸，道：“那你等我一下。”
阿英转头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方才快要绣好的荷包，还差一点点收边，可是来不及了。就着烛灯，她颤抖着双手缝了两针之后绕了一个圈打了结，然后赶紧放在嘴边用牙齿咬断线头。
“阿兄，带上这个，让我心里踏实些。”
冷世安接过那荷包，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多说，一脸凝重转身便走。
夜风拂面，带来深深的寒意，气温骤降，冷得阿英抱起双臂。
“阿兄，你要记得，我的荷包还没绣完，你也还要参加考试。”小娘子的脆声回荡在夜空中，越发显得凄凉。
“冷世安，你还欠我钱，还欠我许多……你要平安回来。”
她哽咽的声音飘入冷世安的耳中，回头冲她挥了挥手，人影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阿英叮嘱的尾音和不见明月的黑夜。
预感这种东西很难言明，就像此刻的阿英，总觉得这个坎万分艰难。
宁静的冷夜，耳边充斥着呼呼的风声。
然，快到明德书院的时候，冷世安便看到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把，那冒出来的清冷的烟气融在空中，形成薄雾一样的屏障，打砸声、破碎声、吼叫声，还有犬吠声此起彼伏，清幽雅静的书院失去了它原本的色彩，变得面目全非。
一群手持火把腰佩长剑的铁甲士兵将书院围成一圈，他们身后是围观的百姓。书院里不时有士兵进进出出，他们手里抱着一摞一摞的书本卷宗，还有人抬着巨大的书箱和盛放画卷的瓷瓶、瓷缸。
这些东西都被集中摆在书院门前的空地上，专门有人检查、翻阅，然后另有一人在一旁登记造册，他们说着什么冷世安听不清楚，但是他认得那些大多是肖夫子的东西，有很多是他的私物，还有他的珍藏。
可是，肖夫子人呢，冷世安看了好一圈没有看到肖夫子。
不能再等了，这样下去东西要被他们毁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冷世安自然不相信夫子对朝廷会有什么不臣之心，阴谋，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这时人群中又跑来许多人，冷世安辨认出那是他的同窗们，他来不及同他们打招呼，趁着学生们和官兵发生龃龉的时候，他冲破防线直往书院内院而去。
这里的火把没有外院的多，被屋檐遮挡的阴暗的角落和回廊是他隐蔽身形的屏障，就这样，冷世安竟是凭一己之力闯入了正在被查抄的肖夫子的书房。
人不在这里，屋子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架被推倒，纸张、书籍散落满地，破碎、脏乱，满地的碎瓷、纸片，还有泼洒的墨和夫子最喜欢的一盆云松，那还是阿英送给夫子的，冷世安记得当时夫子笑得合不拢嘴，爱不释手，如今已被人摔碎在地上，泥土散落，云松也被人践.踏破碎。
这个房间大概是最先被他们搜过的吧，能抬走的都已经抬走了，现在只剩下一屋子狼藉。
冷世安就着火光蹲在地上去捡拾那些夫子写过的纸张，上面有他读书的批注，上面落满了灰尘，他轻轻弹去，还有夫子曾十分珍视的书籍，也被人撕得七零八落，他将它们拼凑着捡起来，他想挽救哪怕一点点属于夫子的尊严和真心。
“什么人。”
终于有士兵发现了他，举着火把朝这边过来。
“书院的学生。”冷世安依旧沉稳，脸上虽挂着悲伤却未曾失去理智。
他起身向来人行礼：“请问大人，肖夫子人现在何处？”
那人见他彬彬有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