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帮阿英画草图,她总有奇思妙想,渐渐地,两个人配合默契,她大致形容一下,冷世安便能在纸上还原她的想法。阿英觉得冷世安很聪明,而且很刻苦。
冷世安竭尽全力精进绘画技巧,不能浪费了小娘子的天赋和构思,她真的很厉害。
入夜,阿英和蒲苗说着悄悄话入睡。冷世安读书到子时。
每逢月圆之日,他便会数着,月亮又圆了几次,阿娘还没来看他。
书案的抽屉里放着一块尚好的玉佩,雕刻着一匹马,马上骑着一只可爱的小猴。
那是他一岁时抓周,一把抓了一顶官帽,当时阿爹高兴极了,说他日后一定拜将封侯,前程似锦,于是赠送给他这枚玉佩。
羊脂白玉的料子,在月光下散发出浅淡润泽的光,油润温和。
除了那些书籍,这是他从国公府带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玉佩下面的丝绦穗子是阿娘亲手打的,银灰色,很雅致。
冷世安摸着玉佩发呆,阿娘的脸出现在脑海里。
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他每日苦读,国公府带过来的书几乎都读过一遍了,也不知道学问有没有进益,再见到阿娘,她会不会高兴。可是他心里明白,这种情绪要慢慢淡下去了,毕竟,眼前的人才是真的心疼他对他好的家人。
冷世安的头疾已经很久不发作了,身子也强壮了许多,个子也长高了,只是腿疾……他摇了摇头,阿英说了,不要多想。
将玉佩好好收起,冷世安继续读书。
可是,隔了几日,冷世安的玉佩不见了。
少年一着急又发病了。
原来的旧疾一直由姨母和阿英照料着,每日严格数着时辰服药。几个月来这还是第一次发病,可是却异常严重。这一夜冷世安陷入深度昏迷,不但呓语不断,还一直呕吐不止,整个人烧得滚烫,喊他也好似听不见。
蒲泉之急了,连夜驾着马车去县里请方大夫。
好在现在住得距离县里更近了,方大夫来了,眉头紧锁还连连摇头。
“老朽之前就说过,此症不能发重症,不然十分凶险。”
老人家一脸难过,“究竟是怎么了?”
荣娘拭泪,“孩子最宝贝的东西丢了。”
方大夫摇了摇:“这孩子心思细又心思重,为人克己守礼,但却是个心胸宽广的。莫不是丢了十分重要的东西,他断不会如此。”
“现如今忧思过重,郁结于心,怕是有些艰难。”
一家人陷入沉默。
阿英偷偷看了一眼堂姐。
蒲苗的脸红得像绸子布,一双手垂在身前绞着,指尖泛白,十分用力。
“大夫,求求您救救这孩子,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是啊,大夫,怎么治您说了算,求您一定救下世安,我给您磕头了。”
“方大夫,求您救救我阿兄。”
一家三口齐齐跪地,蒲苗怔愣片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大夫连忙起身将他们扶起:“医者仁心,更何况他本就是我的病人。”
灯柱烧到了尽头,光火幽暗闪跃,就快熄灭了。
“这样吧,你们放心的话,把孩子送我那里去,我照料他几日,兴许还有救。”
老大夫捋须,叹了口气:“这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蒲泉之和荣娘赶紧张罗着将冷世安抬到车上,又带上他常用的东西和换洗的衣裳。
阿英要跟着,荣娘答应了,一家人坐上了车。
蒲苗站在车下,咬着唇默了半晌,道:“我……我不去了,留在家里看家吧。”
荣娘本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她坚持便应允了,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小心火烛,便匆匆上路了。
望着马车远去,蒲苗重重地叹了口气。
*
一整夜的奔波,到了名医堂安顿好冷世安,天已经亮了。
千恩万谢之后,蒲泉之才带着妻子和女儿依依不舍地回家。
马车上,谁都没有说话。
小娘子枕着阿娘的腿昏昏欲睡。
上一世,阿英并不记得有这么一遭,所以她想睡一觉,或许能梦到。
冷世安能平安度过这一劫吗?
现在的许多事情同上辈子都不一样了,她说不准。
马车在家门前停下,蒲泉之愣住了。
院门大开着,院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每个房间里的衣服、被褥,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和菜,甚至连冷世安房间里的书都被扔得到处都是。
怎么了?
荣娘的心一下子紧缩起来,蒲苗还在家,一个女娃。
“蒲苗。”
“阿姐。”
没有人应,完了,遭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