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明熙就如同自己说的那样,天刚亮就去往明芷的院子,这回只是她一人独行,并没有让任何侍女随从。
与平时晨起相比,现在可以算得上特别早了,所以明熙原本以为免不了在外屋多等一会。
哪知刚到就有睡眼惺忪的女使不情不愿地出来告诉她,明芷已经醒很久了,不过大夫有吩咐近日不宜走动,所以派她传话说让明熙进内室来叙叙,切莫在外头受了凉。
于是明熙也就进去了。
进门而视,门窗紧掩之下室内稍显昏暗,床上坐起的人靠在一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随着她的靠近而移动。
见她坐下,明芷眼中不由得带上温和笑意。
“我听她们说,你昨天也来了。”
明芷先前在明熙进来前就特地整理了衣领,再将垂落的长发拨到胸前,刚巧遮住了上药后脖颈系上的白布。
明熙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昨夜睡前打好的腹稿,现在看来空洞无力、无凭无依。
说虚假的安慰,她们都知道只不过是轻飘飘的粉饰太平,既然没死成,该发生的就会发生。
说后怕的怨怼,明熙觉得处于相对来说更和平环境的自己,心安理得是一种谬误。
说交心的剖白,她们实际上也并没有非常的亲近,并不完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选来选去,百转千回,明熙只是拿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明芷,长睫半掩,墨瞳分明。
需要表现自己的时候,明熙能言善辩得让人连连败退,不过私下独处的时光,她还是更愿意沉静下来不做伪装,让自己轻松一些。
明芷本来在等着明熙接话,期望着互相寒暄一下,就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带过去,但是迟迟等不到,她苦笑一声,败下阵来。
“真是的……”明芷低头扯着被角,碎发贴在额头上,让人看不见其中神情,“本来想着,就装作这事跟明熙没关系吧,我明明都自认倒霉了的。”
“你干嘛还非要我说呢……”
明熙一怔,刚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无论是怪罪谁埋怨谁,她更希望明芷多斟酌下,再考虑考虑之后的路。
不过,她既不是明芷本人,这番话无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俯视的姿态去看,又怎么知道万般无奈下选择自缢的明芷,到底到了如何走投无路的地步。
况且,人之常情就是,自己境遇困苦尚且能忍受。若是与周围人的差距过大,便也就不能心安吧。
“得到殿下重视的从来只有你啊!不是我……”明芷突然哽住,泪意上涌,“也不是阿芊。”
“你一定不知道,阿芊的院子一直是空的吧?”
“上次我去殿下那请安,碰到了她,她扯着我的袖子,说阿芷姐姐救我,”明芷忍着泪水,说话都一断一续,“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不怪你。”
“原谅我吧,明熙。不要跟我说话,也不用关心我,我一个人就很好。我已经,没人可怨了……”
多悲哀的自述,光压抑下的一点泄露就将明熙震在原地,她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庄园中的经历,额头的温热,柔软的低语下真心的祝福。
于是明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但明芷没有抬头看,她低着头拒绝了一切交流。
应是仆从粗心,昨晚就没有把窗户掩紧,不然怎么会有难以忽视的冷风使人浑身发抖呢?
“…你好好休息。”明熙觉得喉头干涩,她试着调整了很多次,才能平稳地说出这句话。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先前为明芷做好的规划也可以作废了,哪怕拿出来一起讨论,有些东西横亘在她们中间,最终达成目的的方法是不一样的。
而就是这种因为外界因素导致的殊途,必然会显得自己的脱身比明芷要干净得体。
目睹了这种差异,到了最后,原本是心怀好意的同行,会变成埋下隐患的决裂,可能什么不好看的选择都要搬上来了。
与其是那种结局,不如放手让各人去寻求各人的办法,总归是两不相欠。
明熙带上门,抵着门扉轻轻地叹了口气。
纵然理解,还是会有点难过。
在日光乍破之时,另一侧的天空还是靛青色的,有几不可察的细雨随着天色降落,点在明熙的面颊上,那种浅浅的湿意悄然抓住了她的心。
太阳,现在才升起来吗。
——
回了自己的院子,明熙先将之前拿出来打算抄的书放回去,然后就开始挑送给魏小娘的回礼。
自己常用的香丸,是她专门去拜访了制香师定制的,用料讲究,香味独特,暂时还没在市面上流通,年轻姑娘应该会喜欢这种独一无二。
几个琉璃钗,因为做工精良她舍弃不下,就从家里带过来了,也正好派上用场。这种首饰就算在京城也一饰难求,作为礼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