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还略微泛青,晨露湿重,明熙只觉得面上扑来的和接住来人的怀里都是水意,直教那点因为早起而生的困倦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扶着明芷让她站直,从肩膀支住她的身子,好让她稍微安心些。
“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明熙腾出手合上院门,带着明芷进到自己的屋内。
先前的声响很大,小屋的侍女们都醒了,有些甚至出门来看,但她们只是看着明熙动作,没有一丝一毫帮衬的意思。
房门一开一关,隔绝了视线。
桌上有紫苏提前为晨起的明熙准备好的热茶,明熙就刚好为明芷倒了一杯,放在她手边后,自己也坐到一边。
虽说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但明熙还是一一听整理好情绪的明芷从头讲起。
比如明荟的父亲无能得祖父不喜,他们一房即使在家大业大的明府住着,生活也是捉襟见肘,温饱有余,再上不足。故养成了明荟口无遮拦和尖锐的性格。
比如明荟天天晚上都会来找她谈天,昨天晚上她都要睡了还不见人来,想出去找人被自己的侍女拦住说已然宵禁,胡思乱想了一整晚后在早上时间到了后就出来找人帮忙。
到了明荟的院子,发现早已落了锁,拍门良久无人应答。
明芷猜到铁定是因为明荟昨天语出不逊惹恼了昌宁长公主,受到了惩罚。她昨天没有站出来为明荟说话,心里愧疚万分,所以欲向公主求情,不料还没靠近前宅就被拦下。
万念俱灰之下,想到唯一得过公主青眼的明熙,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明芷说话的语调很慢,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温吞平缓,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来前阿娘嘱托她关照好同族妹妹们,才十几来天就出了事,她深深得觉得是自己失了职。
但是明荟先前对明熙的态度也很恶劣,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恳求明熙施与援手,但是京城不是临安,山高水远,她们举目无亲,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这样想着,她抓住明熙的手,眼眸中满是破碎的水光,“求你了……”
明熙将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轻拍之下缓缓把自己被握住的手抽出来,“你不要着急,我会去找一找公主。但你也要做好准备…”
她没有把话说尽,明芷相对来说不是蠢人。
明芷点点头,“我知道。”她看着明熙,嗫嚅道。
晨起被扰,没有来得及正经梳妆,明熙撇了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发。
她青丝如瀑,在窗边渐明的天色映照下,朦胧似岫云,肤色瓷白,身段独绝,可堪一句秋水为神玉为骨。从明芷的角度还能看见她侧颜的眼睫,如翩翩玉蝶,轻云蔽月。
明芷为这分颜色晃了一下心神,然后扣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祈祷着明熙的话在公主那里有些份量,若是在昨天,或许她也有和明荟一样的侥幸,认为昌宁长公主是真心想找姑娘带在身边教导抚养。谁知道短短一天内就彻底碾碎了这场梦呢。
明熙本已经从盒中取出那副绿松石耳珰,思量片刻还是放了回去,今天怕是不能如愿,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是的,她已然知道这一趟是无用功。
依照她对公主本人性格的摸索,明荟已是弃子,她若是极力想保明荟,就凭那点点偏爱,恐怕是连自己都要被拉下水。
她还要找机会回家呢,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明熙知道自己是权衡后做出的决定,她告诉自己只是想借此摸清公主对她们的态度,好让自己在这公主府立稳脚跟,不单单只是因为明芷求她。
若只是恳求就能达成目的,那她并不介意此刻就抱着公主的腿哭上三天三夜。
明熙转头看着正在等她的明芷,对其展露了笑颜,“我们走吧。”
“嗯。”明芷紧张地扯着自己的手腕,眼中能清晰看见期待。
可她没有看见,明熙转身之后蓦然收敛了表情,那自带三分笑意的唇角都浅浅抿着,显出独一份的冷淡来。
推门出去,本来在观望她们举动的几名侍女瞬间收回了视线,开始干自己的活计。
明芷此时才发觉自己一直被无数目光盯着,顿觉毛骨悚然,瑟缩着小步走。
明熙扫了两眼没看见紫苏,就直直朝院门走去,她带着明芷穿过石子铺就的小路,穿过小片的竹林,穿过挂着重锁的院门,朝前宅而去。
——
面见公主意外地顺利,一点也没有先前明芷来时被拦下的情况,几位大姑姑并没有提前通报,而是一见明熙就把她们放了进去。
明熙猜想是因为公主早有吩咐,她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这还是姑娘们第一次到内室来,只见正中立着一扇大座屏,其上画着瑰丽繁复的山水图,落章似是一画难求的前朝大家,边饰温透青玉。花几上摆着的都是名贵花草和复古烛台,几尊瓷器也都用了最新的镂空雕花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