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不惹事了。你回吧。”
叶暄凉一愣。
她释怀一般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塞了几块银元给叶汀山。
“别过。”
“好。”叶汀山便坦然接了,先转身慢慢离去。
叶暄凉看着人走,一手缓缓垂落下来,碰上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便顺手拿起又灌了口酒。
有点不是滋味。
听到脚步声渐远,叶汀山才回头看叶暄凉走远的身影。
他一字一句说:“但是我不信他们。”
叶暄凉莫名颓丧地回了住处。
她说那几句,也不知那姓叶的听进去没有。
月上中天。
倦梧庭的海棠花开得正好,月色里轻轻摇曳着花枝,贴着如练的月华,一晃眼有些摄人心魄。
倦梧庭老旧的院门远看紧闭,近瞧却是微微掩着的,叶暄凉心中一暖,缓身进门,才拉下门栓,就听里头传来声音:“阿暄姐!”
翁语人没出来,声音却已迫不及待地扬到她耳边:“给你做了米糕,过来尝尝!”
米糕?
叶暄凉眼神一亮,高声应了,就拉下门栓疾步跑进了屋。
叶暄凉是三年前收留了这祖孙二人。老头翁常自己一身伤病,手臂不灵便,还带着个高烧的孙子翁语。二人无处可去,避雨避到了酒坊门口,翁语借着满口花言巧语给酒坊招了客,叶暄凉心善,留了他们住下,条件是每日为酒坊招揽客人。
两人就此留下,一年之内酒坊声名鹊起,无香酒也凭奇特的特性名满四城。
暖色灯火下,蒸笼上暖香缭绕,翁常正乐呵呵地盛起米糕。
香气扑鼻而来,翁语就眼疾手快从翁常手上篾碗里抢了一个,烫得龇牙咧嘴。
“猴儿似的,烫不死你。”
翁常笑着打趣,一话没说完,就见叶暄凉也上手抢了一个。
“阿翁的手艺,这不是稀罕着吗。”
她得意地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米糕,一口叼住,去帮翁常盖上蒸笼盖子。
翁语急不可耐吃完一个,直烫得倒吸冷气,转头见叶暄凉正吃着,眼巴巴地看她:“好吃吗?”
“好吃啊,当然好吃。”叶暄凉一口咽下就要去再拿一块,就见翁语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冲着翁常道:“我就说阿暄姐必然觉得好吃——这一笼我做的!”
叶暄凉:“……”
“翁语手艺有所长进啊。”叶暄凉心情好了些,就听他继续说道:“必然。加了新鲜的海棠花和糯米,还兑了些无香酒,再难吃那可就是质疑阿暄姐的手艺了。”
翁常乐呵呵笑了,边又给叶暄凉递了一块:“就听他说。他什么都往里加,也不看看加完了能不能吃……”
叶暄凉一开始还没觉得不对。
听到“海棠花”时她才有些疑惑:“海棠花是哪儿来的?”
“你前几日洗了晾架子上的啊。”翁语还得意着,“别说,还有股清香呢。”
叶暄凉坐不住了。
“我晒来酿酒的!”
她米糕也没心思吃了,随手拎了盏灯就奔了出去。
架子上的里,果然没剩多少残花了。
“翁语!”
辛辛苦苦摘了一早上还择洗了两个时辰的花,就生生被那小子用了。
她忙活了好久,肩颈腰腿酸痛,便就白费了?
翁语显然还不知道他用去的是什么,见着阿暄姐气势汹汹走来,不知自己是又犯了什么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翁常。
翁常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然而来不及说,只好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最终翁语被“勒令”第二日清早去摘两篮同样的花作为补偿。
然而他和翁常还没来得及说,今日是叶暄凉生辰。
便不欢而散。
米糕最后吃得索然无味,剩了不少就冷津津搁在盘里,无人问津。
翁语没滋没味地咬了两口,与翁常相对无言半天,觉得索然无味,就闷声起身回自己房里了。
夜风簌簌。
冷静下来再想,叶暄凉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生气,也没有必要。
可是一时冲动。
道歉去吧。
翁语也是为她好不是么。
花也没乱用,不是做成了米糕么。
可是不知为什么,拉不下脸来。
叶暄凉就一人在院里踌躇到了午夜,总说不出口一句道歉,最后没能熬住,靠着海棠树昏昏睡去。
小院木门“吱呀”一响,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似乎又传来什么物件放下的声音。过了半刻钟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屋外便归于了沉寂。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