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意识到对方情绪不太对劲，哪怕她一向信任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罕见地自我怀疑了一会儿。
她仔细斟酌了许久，等到姐妹二人拿着照片出来的时候，才想好：“夏油同学，如果你最近压力太大，我想你可以休业不干一会儿。”
夏油杰没有回她，看了照片后摇头，“……我在山上见到他们的尸体了。如果你们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节哀。”
听完，两个小孩一下子就呆了。
她们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嗯了几声，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安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心里叹气了，她到厨房把两碗面盛出来，放到她们俩面前。两人就像程序启动了一样，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你或许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安转头诚恳地建议道。
“你们没有咒灵的世界的人才能如此事不关己吧。以前完全没有见过咒灵的人，怎么会理解有咒灵的世界有多坏？”夏油杰的表情很平静，“明明产生咒灵的是一群猴子，最无力对抗咒灵的也是他们。却要我们为他们擦屁股，到头来还会被他们反过来倒打一耙。”
美美子和菜菜子吃着吃着就落下泪来。不知道是听到夏油杰的话共情，还是反应过来父母的去世而嚎啕大哭起来。
夏油杰递给她们俩手帕，垂着眼：“你们怎么会理解这种情况实际是怎么样？”
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安的脸上，而他们三个却在阴影一角。
“我确实不理解。咒术师和咒术师的孩子不一定是咒术师吧？不然咒术界也不会如此缺人了。”安也平静地回视，“普通人总会诞生，你要在他们出生之际就杀死他们吗？那样的话，一年杀掉的人，会比咒灵造成的死亡量更少吗？嗯，或许会，毕竟普通人全灭后人口基数大幅度下降了。”
“……”
夏油杰想起了昨天和白银之王的对话。
“夏油君。你为什么想要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存在呢？是因为不想再战斗了？那样的话应该消灭全人类。”
白银之王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缓慢地摇晃着酒杯。
“人类存在就会有战争，与是不是咒术师无关。咒术师里也有自相残杀的情况吧？你不可能不知道。在我看来，你与我并无太大区别。 ”他微笑着，“你也在逃避啊。”
逃避？
夏油杰闭上眼又睁开：“但无论如何，我不想再为猴子服务了。”
安今天第一次把气叹出来：“所以我刚刚就说，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休业不干一阵啊。”
她放宽语气，也拿起筷子开始吃晚饭：“你给自己放个假，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去服务最好的餐厅，做个SPA放松放松。享受一下普通人的服务。普通人其实和咒术师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会产生误解。”
她空着的左手比V竖起来对着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耶？”
“有这么一个说法。”她维持手势不变，手翻一个面，“在希腊得这么做才行，刚刚那样是表示嘲讽。所以当某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像刚刚那样比V给某个性子暴躁的希腊人看的话，被揍一拳也不奇怪。还有很多手势、礼仪习惯，在某些地方是礼貌的，某些地方却是不礼貌的。历史上也有不少因为宗教不同造成的战争。”
夏油杰静静的地看着她。
安看到美美子和菜菜子在他们俩现在有些严肃的氛围下逐渐止住了眼泪，继续说：“我不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环境的话，我会不会这么想。但现在的我是觉得，不应该消灭普通人。没有咒灵的世界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不一定，但让普通人全员消失的世界肯定不会让人类社会更好。”
“现代社会热了可以吹空调，冷的时候可以开暖气，想吃什么去超市买就可以。假如普通人都消失了，剩下来的咒术师，会自己种蔬菜、养牲畜、发电吗？再接下来的食品加工、电子产品制造、维修又该怎么办呢？”
她转而用情感化，“回忆回忆，你见过的普通人里肯定也有好人吧。值得为了不好的咒灵、不好的人，去杀掉这些好人吗？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初中生如此劝导，夏油杰觉得有些好笑，却也顺着她的思路想起自己的双亲。
双亲总是带着笑，父亲是个刑警，见过的大罪小罪的罪犯不下千人，但他从来不会和家人倒黑泥，一直很高兴地做这份工作，他说：“这是份很有意义的工作，能保护无数弱小的人。维持社会和平。”母亲则是一名教师，她听完父亲这么说会笑着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弱小的人变得强大，让他们懂得保护自己。杰，当教师比当警察好哦。”
然后夏油杰被高专发掘，没有当警察也没有当教师，去当了他们陌生的咒术师。虽然与他们所期望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