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性,应无恙原本只有一片空茫的眼中忽而便生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酉时二刻,大吉之时。
五色瑞鸟自苍穹之上掠过,怀着一丝忐忑,应无恙搭着虞渊的手缓步走上了白玉阶。
“师兄,我今日起身时,见着一只翠辉锦雀打滑从枝头跌落下去,之后心中便一直有些不安。”
“无恙莫要担忧,今日是金遆长老亲自卜算出来的好日子,他是卜算一道的大宗师,绝不会出事的。”
大师兄的语气平和,稍稍安抚了一下应无恙,只是那股不安仍旧笼罩在她的心头,总让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就好像,今天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应无恙的心情,虞渊握着她的手略紧了紧。
“放心吧,有师兄在呢。”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应无恙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嘴角,那张木愣愣的美人面上一下也染上了些亮眼的神采。
这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在掌门元良子的主持下,这对师兄妹很快就拜过了天地,而后又对着他们师尊遗留下来的佩剑恭恭敬敬地下跪叩首,是以,仪式也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结婚契。
只要他们割破手指,然后各自在婚书上落下血印,这场合修婚仪就算是真正结束了。
婚契一旦立成,自此以后,结契双方便再无反悔可能,此生此世,生死同心。
然而,就在应无恙准备上前落印的时候,却骤然出现了异变!
只见一道泛着血色的黑光倏忽间自天际打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精准地打在了那纸婚书之上!
黑光落下,一息的功夫都没到,便化作熊熊黑焰将婚书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夕阳作景,黑焰如群蛇般疯狂舞动。
敢在道宗首席弟子的婚仪上做出此行径,此举无异于打了玄穹天都,也打了道宗的脸面!
元良子是最先从这起突发事变中反应过来的人,这个脾气软和了几百年的小老头在此刻也不由地生出了熊熊愤怒,他怒视着这道黑光打来时的方向,暴喝一声道:
“何人好胆!敢来我玄穹天都撒野,还不快速速现身受死!”
“啧啧啧,这就是玄穹天都的待客之仪,这就是道宗第一大派的风范呐!”
满含着不屑和轻蔑的声音忽然响起,应无恙顺着声音抬眼看去,只见得一个身着鸦青色斓衫的男人自清微殿的金顶之上款步走出,他额上的流金云纹醒目,尾部带红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髻,只斜插着一支晚夜玉衡样式的簪子。
他脚踩着金顶角上雕刻着的古兽獬豸,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丝毫没有要把底下这么多道宗之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虽然打扮得像个文士,可他周身的气度却非比寻常,一眼望去,似乎就连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中也能窥见一丝血光。
分明这人形貌陌生,可应无恙看着他,却总得有些眼熟。
“……魔君拂旸……你来做甚么?”
元良子看清了来人,气得甩了甩袖子,双手往后一背,脸上写满了晦气。
道魔两方早些年因为某些缘故签订了时长百年的互不侵袭盟约,而且看样子拂旸魔君今日也是孤身前来,并没有要撕毁盟约的意思,故而元良子不会主动出手予他开战的借口。
毕竟谁让他先前的行为虽然充斥着满满的恶意,但的确还远够不到直接开战的地步。
因此,身为玄穹天都掌门的元良子眼下只能暂且抖着胡子,强行压下火气。
然而,与被落了面子的玄穹天都众人不同,被叫破了名号的拂旸魔君只是笑眯眯地飞身落地,身姿飘然灵逸,燕子似的轻巧。
他慢悠悠地溜达着走到了只有主持,以及两位新人站着的高台上,接着理直气壮地就揷进了应无恙和虞渊的中间。
站定以后还顺带转过头轻飘飘地瞪了一脸迷茫的应无恙一眼。
这一眼中带着一缕愤慨,还有一点隐含的怒气,虽然稍纵即逝,快到可能连这双眼的主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还是让作为被瞪视那方的应无恙满头雾水。
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吧?
真是莫名其妙。
“听闻今日是宝应真君的大婚之日,真是可喜可贺啊。可我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你们来人邀请我,没办法,我就只好纡尊降贵亲自来咯!”
照常理来说,道宗,尤其是玄穹天都的守山大阵对于魔修是有绝对性的压制作用的。
寻常魔头就连道宗山门都靠近不得,可拂旸魔君孤身站在玄穹天都的道场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反而浑身轻松,闲庭信步,东摸摸、西看看,手上没个停的时候,就连李孤涯的遗留佩剑都被他屈指弹了两下来听响。
哪里像是来闯山门的,简直就跟是回了快乐老家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