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骤雨如刀。
憔悴的女人被重重按在南宫纯思脚边,发出一声闷哼。
脏污的泥水四散又重聚,迅速而毫无悲悯,糊满了那张无神的美人面。
夜如浓墨,楼阙灰暗,大地空旷之至,唯有雨声狂乱。
滂沱大雨将南宫纯思整个浇透,她几乎睁不开眼,而皇帝正蹲下与她平视,神色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狰狞兴奋。
此刻的他按着茫然的南宫纯思,厉声高喊。
这癫狂疯魔,无状无端的人是……
父皇?
“天佑珠玑,神器得固!”
他猛地抓起那女人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凑到南宫纯思面前,似乎是一种慈悲施舍的告别。
那女人脏臭污秽的脸仿佛凭空变出钉子,狠狠扎进南宫纯思的咽喉,她痛得要呕出血来。
皇帝语气森然,随手扔开那女人,神色骤然恢复寻常,似乎方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纯粹之剑,不该有污。”
一道霹雳轰然落下,将南宫纯思的脸照得惨白,在那骇人的雷声里,皇帝施施然摆手示意。
如同无数个日夜的幻境里一般,她要竭力挣扎,嘶声怒吼,却似百鬼缠身,难动难言,只得紧紧地盯着那把刀。
醒过来。
她命令。
醒过来……醒过来。
她只能求饶。
霎时,滚烫的赤色溅满她的白衣,又迅速被雨水冲刷成几无痕迹的淡粉。
那颗温热的头颅滚至她脚边,用和往常一样哄她入睡的温柔语调,轻声重复着诅咒般的低语。
“纯粹之剑,不该有污……”
所有人大笑起来,风声尖锐凄厉,却与这笑声意外相和。她想接一捧雨醒神,却接到了满手的腥红粘腻。
“很好,你的手以后就该如此。”
“很好,你的手以后就该如此。”
“很好,你的手以后就该如此。”
“……”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点头交声赞道,南宫纯思偏偏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环视他们,然后用力咬上舌尖。
一丝血从她的唇角渗出,南宫纯思猛地睁开双目,乌黑的眼瞳中盛满麻木与冷意。她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息,却又猛地蜷起身。
难以驱赶的痛楚自脏腑渗进每一处骨缝里,碾压着她的筋脉。
她狠狠撕咬着被子,手不自主地握拳,指甲生生刺进掌心,鲜血自指缝洇进被褥。
如受了鼎镬之刑,南宫纯思只觉自己是一块被煮化的烂肉。
剧痛带来难以自控地颤抖,是那药起了效果。她咬牙松开血肉模糊的掌心,偏头急急倒气。
好一阵,疼痛才不情不愿散去,无法抗拒的脱力取而代之。
南宫纯思面色惨白,她闭上眼睛,发丝被冷汗浸透,有几绺贴在她的侧脸,更显得她像一只已有裂痕的易碎薄胎白瓷。
鸟尽弓藏这种事,这新皇帝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一味孔雀胆,封了她的筋脉,绝了她习武领兵的可能;一场谈判,以她为质,去填那镜花水月的和约。
东离五十有七的国君,诚然是皇兄为她寻的好归宿。
南宫纯思瞥到了案几边的铜镜,容颜秾艳的镜中人也嘲讽地看过来。
不过是一把握不了自己剑柄的弃剑。
死生如浮萍,去来不由己。
手中攥着的乌木佛珠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刚止血的掌心又碾出斑驳的血色。
忽地想到什么,她眸色微沉,一颗一颗转起佛珠。
转眼,两国议和已半月有余,皇帝今夜在琉璃殿设宴宴请东离使臣。
与主持论完经的南宫纯思推开禅房门,扑面一阵桂花甜酿的酒气。
只见一个身着金纹白衣的女冠斜斜睡倒在她榻上。南宫纯思阖上门,掰开女子的手指拎走酒壶。随手续上一支蜡烛,点了浓浓的檀香,坐在一旁的案几上阅着兵书。
“咳咳咳……熏死了,”白衣女子没骨头一样翻身下榻,“殿下对贫道如此粗鲁,贫道心中,真真悲戚难当。”
“若真粗鲁,早在你救本王的时候,就该将你杀了灭口。”
没个正形的女子施施然将手背在脑后,伸个懒腰,就这么歪头瞧着她。
而烛火下,南宫纯思的侧脸被映照出明显轮廓,却只翻过一页页兵书,头也没抬。
这世间的人都说,看病这事儿,最怕大夫不说笑。
果然,她拉过纯思的胳膊,推开纤细腕子上那串碍事的佛珠,凝神切脉……
然后开始摇头。
“经脉闭塞,气血凝滞,肝火太过……”
“殿下仍未气死自己吗?诚然可惜。”
“喏,你要的药,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