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上。
花渊执剑走入大殿,苦笑道:
“你苦心经营,为织好这张顺从的网,可若真是天命,你又何须这般算计我?”
帝勉端坐在龙椅上戏谑一笑,像是看着什么玩物,手里盘着黑玉的珠串咔哒咔哒的响,也不说话。
花渊见他又是这幅模样,径直走上前去,质问道:
“帝勉,你爱的是我还是自己的欲望?”
“欲望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天下也是我的,花将军僭越了。”
“那我可以好好的做陛下的子民啊。”
大殿里,静的只剩下花渊那把佩剑坠地的金属声响...
那年中州的合欢宴,原本用来祈愿的火种,却葬下了女战神花渊...
同年,新君帝勉改国策,定四海,兴大业,禅王权。
禅王权?
那可是第一个真正统一中州的帝勉啊...
他怎么肯?
说书的且卖个关子,这段故事我们后面细说。
若世间有神明,神明一定不大崇高,不然怎么还会让他们再续孽缘?
距离帝勉的时代,已经过去七百六十三年。
王朝更替似乎是这片土地无数次轮回的命题,如今,中州厚土已是满目疮痍,四海割据......
按理说,乱世总该出英雄的。
姜桓大约算是英雄。
姜桓,河梁王,父亲姜钰推翻前朝政权,称王三日便倒在前朝旧部的刀下,姜桓作为长子在悲痛之中继位。
那年,他不过十八岁,按照当时的说法,还未及冠。
寻安寺的老和尚说,英雄就该是少年。
七年来,姜桓整顿朝纲,重用贤臣,修养民生,河梁地带逐渐安定,已然成为最强大的一方政权。
可少年的野心怎么会是偏安一隅?
曾几何时,中州哪怕改朝换代,也是四海归一。
如今,羊皮地图上,各方势力拿着刀子将中州厚土胡乱的切成什么八城六国七十二郡...
只是河梁十四郡,还不够啊...
姜恒近日盘算着出征的事,本就也不能寐,却还总是做同样的梦。
医官的安神药,一碗碗的喝下去,睡是睡得了,可梦魇却更加厉害。
姜恒反复思量,还是决定走一趟国师的重阳殿。
国师姓陆,名瑾礼,算上前朝,已经是侍奉过六代君主的国师,虽是满头白发,却不过四十余岁。
流水的王,铁打的国师,一来二去姜恒竟是他侍奉最久的君主。
由此可见,乱世君王报废率高的骇人。
“国师,我本不信鬼神之说,留国师之位,一来景仰严先生才学,二来安定民心。可近来的梦实在怪的很,这世间真的有鬼神吗?”姜桓问道。
如今的中州,不信鬼神之人甚多,主要是前朝灾年花了大价钱请神,屁用没有,惹得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叛逆的很,不拆神庙已经是对神最大的尊重了。
国师拱手施礼,缓缓作答:“生者主阳,死者主阴,天地混沌,各安其生,太阴之中,鬼怪存焉。”
姜桓浅尝桌上的新茶,静默不语。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都梦些什么?”
“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夜夜去寻,不得安眠。”
“陛下,容老臣占上一卦。”国师施礼,退向那张堆满图腾经文的桌案。
国师在案前写写算算,不像做法,倒像做题。
“恭贺陛下!”国师拜道:“妖者,乃天地之精气,依物而存...”
“别掉书袋,朕头疼的很。”姜恒打断道。
“今有一妖,与陛下结前世之缘!唯陛下可降,七夕乞巧之日,京郊沛野寻之,届时收入麾下,大业可成!”
“妖?本王的大业,要托付一只妖?”姜桓怒道。
“天下大势,三分天命,七分人为,陛下既已决议做好人为,又必拒绝天命?”国师从容应道。
“如何寻之?”
“嗯...红衣,红伞,狐狸相儿。”
姜恒深表怀疑,国师怕不是拿话本子里的狐狸精骗自己?但这能说吗?谁家立志一统天下的君王爱看话本子?
“朕知道了。”姜恒扶额。
那天,君臣之间又谈了半日天下之势,治国之道,日落时分,姜桓方才起驾回宫。
夕阳撒在国师的桌案。
那泛黄的《命星》上,分明写的是“七分天命,三分人为。”
七分天命,何其荒唐。
不过说道《命星》,中州其实流传着三本奇书。
一本是《神兵谱》,一本是《世家传》,还有一本就是陆家的不外传《命星》,不过据说这本只有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