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柳思远一则担心吵醒姜心言，二则因苏忆惜的那番话牵动了思绪，所以没有回房，而是睡在了书房。
翌日清晨，算着姜心言将要起床的时辰，柳思远走进了卧房。
丫头仆妇们见到他，欲要开口行礼，被他打了个手势阻止了。
姜心言穿着蜜合色丝质中衣，弯腰低头站在面盆架旁，正在掬水洗脸。
柳思远悄悄的走近，拿过丫头手中的巾帕给她递过去。
姜心言垂首接过，擦了脸，转过头看到他，心中猛的一震，随即牵了牵唇角，跟往常一样笑着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本想等着你的，谁知实在太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柳思远看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原本温和的神情蓦的变了，紧张道：“脸色怎么这样差？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着凉了？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等我早些休息的吗？”
说罢，立刻唤人去叫大夫，又要责问屋中伺候的人。
姜心言拦住他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昨天晚上又梦到哥哥了，才会如此。”
柳思远闻言略顿了顿，牵过她的手，扶着人在榻上坐下：“我知道你心里记挂兄长，但也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近来既总是梦到他，那就去龙王庙给兄长上柱香吧，只是太子殿下如今正在临州，我要随侍左右，怕是不能陪你。”
姜心言看着他道：“没事，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柳思远忧心忡忡，凝眉思索了一番，又道：“对了，我听闻三日后恰巧是虞姑娘的生辰，不如这样，你叫上她一起去庙中祈福，殿下想必会陪着她的，如此，我也可以一同陪着去了。”
“三日后是虞姑娘的生辰？”
姜心言微微惊讶道，“那我要给她备一份礼物才是，这段时日都是虞姑娘来府中看望我，我还从未去行馆拜访过她，虽身子不适，到底还是缺了礼数，近来好了一些，大夫也说可以适当走动走动，我今日就登门拜访，邀她一起去龙王庙上香祈福，刚好也散散心。”
柳思远握了握她的手：“不要逗留太久，免得劳神，早些回来休息。”
姜心言点点头：“嗯，我知道。”
行馆这边，虞卿瑶刚要准备出门去柳府，就有小厮来报，说知州夫人来了。
虞卿瑶一惊，连忙迎了出去：“夫人身子不稳，怎么过这边来了，我正要去找夫人呢。”
姜心言微笑道：“近来好多了，按礼早该过来拜访的，拖到今日，还望虞姑娘不要怪罪。”
虞卿瑶看着她明显苍白憔悴的面容，略怔了怔，也笑着道：“怎么会，夫人快请进。”
把人带到内室的会客厅，虞卿瑶吩咐采薇去准备茶水点心，姜心言令身边的丫头一同过去帮忙。
待人走了，虞卿瑶问道：“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心言轻轻点了点头：“嗯。”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虞卿瑶没有催她，静静的等着。
终于，姜心言缓缓开口，将昨天晚上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
虞卿瑶惊愕的看着她，不是因为她讲述的内容，而是因为她说话的语气。
她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到令人觉得窒息。
“......事情就是这样，麻烦虞姑娘转告太子殿下，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虞卿瑶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迟疑道：“夫人，你......真的没事吗？”
“多谢虞姑娘挂心，我没事。”姜心言低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低声喃喃道，“只是对不起孩子......”
虞卿瑶没听清最后一句：“什么？”
“没什么。”姜心言抬起头，“总之，虞姑娘记住，千万不要去龙王庙，我回去就找个借口推掉此事。”
虞卿瑶忙道：“不，夫人不必推掉此事。”
姜心言诧异：“怎么？虞姑娘要去？太子殿下会同意吗？”
虞卿瑶点头道：“就是殿下的意思，还要劳烦夫人回去告知柳大人，就说我同意了，到时辛苦夫人陪我走一趟。”
姜心言本是聪慧之人，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殿下早就怀疑他了是不是？打算将计就计把他们一网打尽是吗？”
虞卿瑶面露不忍和愧色：“......夫人，对不起。”
姜心言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虞姑娘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样很好，殿下既已安排妥当，这样很好......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起身行礼，朝外面走去。
虞卿瑶站起身，追着唤了一声：“夫人......”
姜心言停下脚步，回头道：“虞姑娘放心，我不会让他瞧出端倪来的。”
虞卿瑶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