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反了天。”
穆保家适时插话进去,“书记,不是我们不交,是粮站不收。你瞧我们不是把粮食都拉过来了吗。”
所以这事不怪我们。
“还顶嘴呢,不合规定,人家怎么收?你看看,这么多村子,哪个像你们这样”,陈建军撸的头发都掉了一大缕,“你俩怎么就不能安分些,天天净惹麻烦”,他现在见到三山村的人就头疼,一个个浑不吝的。
“书记,我们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确实一点儿细粮都没种,我也没本事变出来呀。”
陈建军头疼,他知道三山村后面改种地瓜,可没想到这混蛋愣是一丁点儿细粮都没种啊,“你脑子被驴吃了,当时咋就不想着交公粮的事,不会细粮和地瓜都种?”
“书记,河里水都快干了,种了细粮用什么浇地,不还是被旱死。再说人都饿的走不动道儿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说着,穆保家眼睛通红,“村子里好几些人家为了省粮食都瘫在床上不敢动弹,那种情况下我得先想办法让村里人活下去,什么收获多容易成活就种什么。”
陈建军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今年情况艰难,却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有困难为什么不说?”
穆保家傻傻的干笑两声,别人都是成千上万的往上报,他怎么说,说自家村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大队长的位置虽然嫌弃但他还没打算扔掉。
陈建军将粮站的领导梁红军叫过来,问他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
“书记,真不成,国家有明确规定的,我也没办法。”
他当然知道通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想找个折中的办法,“你看能不能这样,让他们把这些地瓜全部做成粉条、粉面这类,再拿过来交公粮。梁站长,今年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不能为了公粮就不顾老百姓的命啊。”
“书记,您这话可就严重了,我答应还不成,不过前提是必须做好,不能带着潮气。”
穆保家立马保证,“陈书记、梁站长,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以次充好的”,他都做好用以三抵一再加做被骂成狗的准备了,谁成想还能峰回路转。
“那个书记,我先带人回去,回去立马组织村民干活,力争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公粮凑齐。”
等办公室没人后,梁红军问道:“陈书记,那些‘放卫星’的村子咋办?”
陈建军:……
他怎么知道?一个个的吹牛的时候能把天吹破,到检验结果的时候呢,全蔫儿了。
可身为公社领导,该管的还得管,“那几个村子缺口大不大?”
“书记,有三个村子当时上报的亩产过千斤,嗯……还有就是李家沟,当时的书记直接夸下亩产过两千斤的海口。”
陈建军‘啪’的一巴掌拍桌子上, “那些人脑子是被狗吃了吗,这种不着调的话也敢说”,他才调过来不到两个月,前面的事根本不清楚,要不然当场就把他们全撸了,“他们敢说你们也敢信啊?”
梁红军也觉得冤枉啊,“我们当时反对了,可前任书记硬是让放开手、大胆干,我们能咋办”,也就三山村那个穆愣子把那所谓的下派村书记给拿捏住,死咬牙关没松口才逃过一劫。
陈建军心里窝着一把火,瞧瞧,留给他的都是些什么烂摊子。
他觉得上任书记被判十年劳改都轻了,应该判二十年,不,一辈子最好。
“这四个村子都交上来了吗?”
要是交上来,我还会提这事吗,“书记,他们的缺口太大,没办法。”
陈建军:他决定今天就将那四个村子的领导班子全部撸了,净不干人事。
“你看能不能这样,先欠着,让他们打欠条,以后还上行不行?”也就是因为清楚外面的情况,他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老梁,今年不止咱们这儿,全国很多地方都遭了灾,上面迟早会清算‘放卫星’的事。但是这个时候,咱们不能为了凑足公粮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了。”
“陈书记,这……”,梁红军心里犹豫,他不是不清楚事实,就是怕。
“这样,出了事我担着。”
“那行,书记,我答应了”,梁红军咬牙。
因为有陈建军这样有魄力的领导,平山公社在三年困难时期是整个安阳县死亡人数最低的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