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那场巧遇或多或少地让直子的心境有了波澜。但在回到禅院后,她便立刻又投身于各种等待她批阅的文件和汇报中,再也没了多余的心思思考其他。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正月中旬后,高专开学为止。在抓紧时间处理过那些必须由她来决断的事务后,作为高专的一名学生而非禅院家继承人的她干脆地把那些非必要的东西甩给了禅院家的其他人,接着愉快地去高专摸鱼(上学)了。
其实直子最初并没有去高专读书的想法。在前世,她的教育是在被收养后由老师来完成的,今生则是在禅院的家庭教育里长大。与最初启蒙时的女德教育相比,在被确立为下一任家主候选后——禅院直未在高专毕业后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候选身份,选择了去东京发展自己的乐队事业,完全不沾染禅院的相关事务,于是直子几乎没有争议地被默认为了下任家主继承人——她所学习的各种课程也都是为此服务。
直子本人喜静的天性也在这样的环境里得到了助长,如果不是某个个性跳脱、只是心血来潮就能不分时间跑来拉着她出门还总是喜欢惹她生气的家伙的存在,她的性格会变得比现在的她还要阴暗(糟糕)。这是直子心里明白却绝不会承认的事。
而对像她这样出身咒术界世家的术师来说,咒术高专教授的那些针对普通人出身的未成年术师设计的特色教学内容是他们成长过程中自然而然就会接触和学习的东西。就算咒术高专(占比不高)的文化课老师全都是超高薪聘请的名师,有条件得到同样甚至更好的的教育的他们也根本没有必要再去学校学习。
实际上,即使京都校历代的大部分学生都是通过家系入学(正式接收非家系入学的学生是从日下部笃也那一届开始),真正抱着学习知识的念头入学的却是极少数。有的人是因为家族内部那些不好言明的隐私,有的人是为了增长实践经验,也有人是单纯讨厌家里的氛围……总之,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观念传统的世家术师不屑于靠高专“镀金”,也正因如此,与咒术界给人的保守(刻板)印象相反,京都校的学生们往往富有个性,人数虽不多,却是各种思想齐聚,离经叛道者大有人在——直子也是在入学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辅助监督的来源不同,相当一部分辅助监督在意外接触到咒术界以前并不了解咒术界,这份工作本身也需要一定的培训后才适合上岗,所有辅助监督在正式进入「窗」之前都会在两所咒术高专接受包括各种理论知识和结界术学习等辅助监督需要的专业技能在内的“速成培训”。(说是速成,但根据个体差异,期限通常在6个月至18个月不等。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快毕业记录则是由禅院吉次创下的三个月又十八天。)
这些都是她能把握(利用)的东西,而此前一直待在禅院的她在进入高专前并没有深刻的认识。让这样的她察觉到自己有必要接触高专这个渠道的契机是加茂绵。
……
“你有想过去高专上学吗,直子。”两年前的秋分节时,趁着假日邀请直子出门吃饭的加茂绵如此问道。
彼时的京都已经进入了红叶季,大街小巷间一片深浅不一的枫红。节日期间,许多市民和特意来赏枫的游客身着各色服饰,在漫天枫叶间留下一张张笑容满溢的照片。在穿过众多散落的欢声笑语后,结束了晚餐的两人并肩而行,慢慢行走在淀川的河堤边。
节假日的欢乐在白日时短暂地驱散了人们的负面情绪,目之所及较往常清净了许多。夕日已近,空气中随风弥漫着金木樨落下的花瓣,遥遥流落在粼粼河川上,香气丝缕牵连。那应该是非常悠长好闻的花香,即使直子闻不到,她的心也在少年不带多少起伏的沉静声音响起时融入了那花瓣飘零的舒缓流水中,随之变得平静。
“高专……为什么问这个,你在高专发生了什么吗?”直子有些困惑。但她知道加茂绵不会无端提起这个话题,便尝试着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来推测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加茂绵在4月时入学了京都高专。在那之前,他已经告诉过直子他会去高专这件事,而直子“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长久相处”的原则让她没有询问原因。
“嗯。”
“是好事?”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什么的直子露出了微笑。
“学校很有意思。”加茂绵扭头看着她。傍晚的风轻微拂起他的发尾,那双白日里璀璨冰冷的黄金瞳也在渐深的暮色中趋向了光华内敛的琥珀色。
他的评价让直子升起了一点好奇心:“能让绵君觉得有意思……具体是指什么?”
“老师、前辈、辅助监督。”加茂绵的回答很简洁,但直子理解了。
“学校里的人很有趣吗……能力还是个性?”
“不止。”加茂绵摇了一下头。他安静了一会(直子知道他在思索怎么组织语言),又道:“他们中有很多人的想法和咒术界的主流不同。”
“……”直子嘴角的笑容不变,清透的碧眸却已染上了薄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