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仙女湖畔,刚下过一场小雨,雾气朦胧冷冽衬得王权符面色苍如雪。远远的漆黑一片,沿着水边木头栈道缓步而行,见湖东北角一栋小楼雕梁画栋,院落生香。
翼角起翘,两盏昏黄的灯笼随风晃悠,王权符正正衣襟,信步踏入小院。一个青衫小童等候在桂树下,见礼道:“王权少爷请,您在二楼雅间。临湖远眺,是最最好的景致。”
“你认得我?”木梯咯吱作响,让他没听清那小童的回答。
这雅间果然好风光,不远处望得见青黛色的小山,连绵起伏。湖面上吹来清冽的风,带着桂树之香。露台微伸出去,数十来级木阶之下接着个自家用的小埠。
“灶上正在沏水,便不陪侍列位。”小童作揖关门。
王权符笑着点头,转过头恶狠狠地说:“你们怎么在这!”
露台上两人大吃大嚼,一派平和安宁,对这番质问充耳不闻。白月初正抱着好大一只猪肘子啃,那肉肥瘦相间,轻咬开皮黄油便一行行淌下。苏苏兴冲冲地介绍道:“王少爷哥哥,这个龙井茶好喝,你也快来试试吧。”
“别着急嘛王少爷,我们绝对不会耽误你的约会。等会儿陆小姐来了,我们肯定就走啦。”听得白月初这话,王权符也没多做表示,顺势跪坐在矮桌前,不经意地拨弄着银盘里盛满的松子。
白月初在心里补充道,哪来的什么约会啊,等你发现陆之道是男的,我一定要第一时间记录下你精彩的表情。
从二楼望出去,云间悄然洒出幽微月光,可见湖面东岸生有十来棵乌桕树,秋霜染出耀目的红。水面倒影一轮明月,近岸几支残荷早已衰败,不复盛夏满池荷香的光景。远远传来清歌之声,惊得一只水鸭子拍起翅膀飞了,一圈圈涟漪打在小舟上,异族服饰的少女撑着一只竹竿划船,面容似有几分眼熟。
上弦月安稳挂在穹苍之上,洒下清辉,少女微扬起头,满头银饰下是一面之缘的脸庞,黄泉之主无祈。她今日不施粉黛,显出一弯水汪汪的眼睛,长睫毛根根分明,轻扫蛾眉,如同少女般天真。莲舟轻移,停至岸边,沿着木梯直上,走到三人近前。
“怎么,你们三个不欢迎我?”
无祈捻起一颗金橘,在嘴里囫囵一圈,吐出两粒泛青果籽裹于绢布之中,两手翻飞叠出一朵玫瑰扔在桌上。三人仍旧没回答,苏苏有些害怕,拉着白月初的袖子问,来得不应该是陆判官吗?白月初的目光在无祈和王权符之间转了两转,心内已十分清明,当机立断往苏苏嘴里喂了一颗草莓,后退了一射之地,将舞台留给二人。
这当口,那先前小童敲开门栓,端着早春新酿的樱桃酒,为众人斟酒,问询道:“殿下许久不曾到人间来了。”他看向王权符,眉宇间带着几分探究与好奇,“早听陆大人说起,说您心尖上那一位仪表堂堂……”
“你多话了,新日。”
“是。”青衫小童欲离去,却不想转过身,头颅滚倒在地毯上。他犹自满怀歉意,摸索捡起头颅按在肩膀上,喃喃道:“这绳子怎么又断了。我去补补,稍后上菜。”
而这厢王权符轻拨盖碗,难得显出几分安闲宁静,悠然道:“自涂山一见,小可遍寻旧日典籍。在几百年前,一道傲来国的气息曾停留在王权富贵的居处附近,达三日以上,然王权富贵对此闭口不谈,故而不曾有进一步记载。想必便是那时,阁下对王权富贵一见倾心。”他静静注目无祈,不复往日癫狂轻纵,黠然笑道:“可我不想当王权富贵的转世了,转世续缘更姓不易名,所以这世上没有王富贵就没有王权富贵。”
月悬云上,少年背靠阑槛,些许流露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得意,又带些不可名状的悲伤。他或许也曾期冀着,父母恩爱,长辈慈祥,自己闯荡天涯,或徒步丈量神州,或爱青梅,或逐天降,或是青衣剑客纵横四方,留下一段地久天长的假话。然而背负着身为王权富贵转世的宿命,一切空想早在出生前便已破碎,他需要爱上一个必须爱上的妖怪,目的是重塑道门兵人——王权富贵。
人皆说,道门兵人是一把无情无欲的剑,被锤炼出冷血之质。后来他的故事被改编成传奇话本,在街头巷尾流传,许多小姑娘听得直抹眼泪,哭着说心疼他。
可那些人里,绝对是没有王权符的。他不愿成为王权富贵,因此连剑法也修得不甚纯熟,也不知日后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思及此,无祈轻声笑道:“行了,别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我可以答应你这辈子安安稳稳的当王权符,只需要签这个契约。“
桌上凭空出现一张苎麻纸,苏苏偏头去看时,见那纸上写着几行黑字,“今王权符许诺,愿斩断转世续缘,三魂七魄皆归阎君无祈所有,换取一世自由。”那纸上已盖了一方赤红的太阳印,太阳内部勾勒出一朵彼岸花。
苏苏诧异地问,“苦情巨树掌控的转世续缘,也能被斩断吗,这是相爱的人和妖最真心的许诺。至纯的情力系扣着人类因死亡而破碎的灵魂,而涂山狐妖一族会帮他们来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