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睡吗。”
郁礼望向他偶尔会朝自己窥过的眼睛,实际她一夜都在这么望着。
“睡了...”颜润也终是说出了第一声的语气平静。
“颜颜。”
“嗯。”
“你让我抱抱你可以吗?”
对座的视线微垂,手指搭上自己肩头,透过衣料攥紧了那一块的皮肉,“你是不是......”
他哽咽,没能一次说全。
郁礼接着机会悄悄坐的更近了些,他也没顾得上抗拒,只是沉浸在对自己语言的组织里。
“...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而在郁礼尝试着把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他终于得以吐出完整的句子。
他像是一块顺流的腐木,团团缩起怕脏了路过的地盘,躲避触碰怕污了打捞人的善举;他也不知道会去到什么地方,只是暂时...还不想离开。
可是腐木啊,他的每一处刺皲都将郁礼剐创的同样血肉翻飞;他顺着时间推进不停,又小心翼翼裹挟起的腐朽哪儿都没能沾留,仅狠狠烙在了郁礼的心头。腐朽见底。
“颜颜...”她突然明白了,能挤出两个字,颜润还能挤出两个字来都是多么艰难而奢侈,“回家了。”
至少她自己一瞬干涸的喉头,是难以独句成说了。
“其实都没关系,你可以不要我,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别不要我。”
“姐姐,你别不要我。”
他一字比一字重,又一字比字轻;那是他掏出的所有勇敢和畏惧。
“你把我抱紧,你不许松手!”郁礼贴着他的肩颈低吼,手掌颤巍巍拍着他的背脊安抚,吐息击打上他的皮肤,是颜润此刻唯一的外界感知。
“颜颜,谁都可以不要你。”她又说,感觉到颜润全身一颤,“但我不可以。”
颜润没说话,她又大着胆子触碰上了其后颈的敷贴,“但是谁都不可以伤害你,你自己也不可以。”
“告诉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做?”
她用手心虚虚托着那一块,感受到怀里人脱力的靠到了自己的肩头。
“脏了,不想让你看到。”
回话的声音很轻,淡的过眼边浮尘,不可寻觅。
可是砸进郁礼领口的泪水却很沉,一滴一滴,浸穿里衬的薄料,烫开皮肤的阻隔.....直达魂冢。
“姐姐,我好害怕...”他猛烈的哭泣,又大口的喘息,分不清这一切是乖乖忍住了多少的世纪,“我是喜欢你的,我是最喜欢你的。”
“你觉得我好干净,你觉得我漂亮,可是我...可是,可是我到底的坏透了......”
“我藏着,藏着太多见不得光。我怕你只要干净的。”
“...还怕把你也变脏了。”
他的声音夹杂着辽远的嘶鸣,刺进耳廓会带来片刻眩晕,让人抓不住痛苦以外的半点实际。
郁礼伸手去托起他的腿弯,把他拉开又抱坐进自己怀里,不让他继续跪伏。干燥的指腹抹不尽泪水决堤,她只能放纵小先生紧紧埋进自己的胸膛躲藏。
“颜颜,我会给你月光,也会给你青蚨。”
搂过颜润肩角,她笑而,“你落在我眼里...确实干净漂亮,可这些我见的最多了,不值货讫。我举你高台不是要你自洁自守,不是要你归束一隅,而仅需桃面常笑,先生幼气。”
“我来自一个肃寒的地方,不分春秋,不晓月明。我想留你陪我,都不在乎纯粹与否,只是贪图你脆嫩好欺,拐骗你久留。我才是肮脏的不见底;可只要你喜欢,我就自认干净。”
“所以颜颜,你温柔、白净、纤嫩,丝柳不比,林雾不蔽,绻绻不可离。”
“更何况那天是我救的你,也是我留的痕迹。”
她尾句落下,感觉到了颜润的抽泣顿停,“哈,小先生不会以为,我还能允许旁人比我先赶到救你吧?”
颜润懂她委婉的意思,脸颊在她心口蹭了蹭,却弄得两身都是咸咸涩涩。
“...姐姐。”他嘶哑开口。
“嗯。”
“你别放手。”
“不会。”
“青蚨...不多留,我只是,贪图......贪图明月。”
哭腔和过呼吸仍伴随着他话音,一句回应不甚完整,胜在肯定。
“先生,”郁礼含笑,轻吻他耳廓,“要不要随你,但是我都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