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妆点下的病容愈加苍白。阎罗王不忍见鲛儿这番可怜模样,视线稍稍转到了别处,“少夫人既穿戴冥界命妇朝服,君上法旨理当跪接。”
鲛儿强抑胸中翻涌情绪,艰难地跪在了冰冷砖石上。阎罗王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展开法旨凝重朗读,“氐氏鲛儿,华而不实,淑雅难期。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事舅姑,兼犯口舌。不堪良佐,遑论嘉偶。今废其名分,恣其姻嫁,并无异言。”
鲛儿蜷起手指,倔强地让泪水只在眼底流淌。阎罗王纵然万般同情鲛儿凄凉境遇也须得遵循上殿命令,嘴上无情催促着鲛儿尽快换装。鲛儿冷冷瞥了侍从奉上来的素白粗衣一眼,凛然昂首,“我要求立刻觐见泰山府君。”
阎罗王眸色犹豫,一脸为难地望着鲛儿,“在您之前被废黜的三位命妇,均不曾在领受法旨之后得到君上召见。您虽身份贵重,但臣恐君上严苛,未必会拨冗相见。”
鲛儿眉梢上挑,平日刻意收敛的威严气势瞬间迸发出来,震慑得阎罗王不得不折腰,“你身为公子执事,遇有损公子德名之事,居然不予劝谏不加拦阻,有失职份该当何罪?”
阎罗王闻得指责立刻半跪辩解,“臣自入公子阁内,向来恪守本职勤勉不缀。少夫人的指责,请恕臣不敢擅领。”
鲛儿面容愈发端肃,对阎罗王的义正言辞回以冷笑,“公子依促裁之法,以不事舅姑和口舌二罪将我休弃。但按冥律,公子有七出,我亦有三不去。”
阎罗王猛地抬眸,迎上鲛儿凌冽视线后神情疾速变换几番后惴惴不安地低下头来。鲛儿深深吸气,胸脯起伏恰似忘川河涌起的浪头,“看来阎罗王也已经知晓事情的轻重了。现在,您还要把我拦在神殿之外吗?”
阎罗王颦眉抿唇,不敢答话。姜子牙缓步登阶,温润笑道,“觐见泰山府君之前,先与为父聊聊可好?”
鲛儿回首,看见姜子牙慈爱容颜,心中不禁泛起一层委屈。姜子牙引着鲛儿来到奈何桥畔,远远瞧见姜伋坐在三生石前豪饮,周围散落数十酒瓶。鲛儿骇然,提裙就要飞奔过去阻止。姜伋拉住鲛儿,鲛儿扭头,神情甚是焦急,“爹,姜郎身有宿疾,焉能轻易沾酒?”
姜子牙脸色发紧,担心忧虑,“何止宿疾?果果日前被乾坤圈砸伤额头,才苏醒没多久。”
鲛儿眼神怔忪,姜子牙见状幽幽叹道,“你原是不知?想来是果果去见你的时候用脂粉将伤口遮掩起来了。”
鲛儿脸颊血色此刻完全褪去,干枯唇瓣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姜子牙睇视鲛儿,郑重其事地道,“鲛儿,你之所以要在泰山府君尊前驳回废黜诏令,是为了衡儿和季儿之未来吧。”
鲛儿心头一跳,惶恐避开姜子牙灼灼视线。姜子牙慢慢松开鲛儿,莞尔一笑,“爹不是责怪你,母亲拼尽全力守护儿女此乃常情。好比你们娘亲,平时针尖般的疼痛都承受不住,却甘愿为了你们赴汤蹈火。女本柔弱,为母则强。你倾尽所有守护我姜家子嗣的拳拳心意,为父十分感激与欣慰。”话至此处,姜子牙的眼睛霍然明亮异常,“所以,为父恳切求你,任何情况都不要舍弃果果,舍弃孩儿。你要牢记,马招娣只有一个,不是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都会如糖糖果果这般幸运。你放心,爹娘会一直诚心诚意照拂于你,你就不要有任何顾虑,放手去做吧。”
鲛儿心海波涛汹涌,沉默半晌,举手加眉叩首三拜。姜子牙颔首还礼,躬身扶起鲛儿。曼陀罗花枝缠绕,鲛儿身影渐渐隐没于黄泉嫣红之中。马招娣跌跌撞撞地穿越花丛至姜子牙身边,皱眉抱怨,“相公,我让你跟鲛儿诉说真相,你跟鲛儿哆嗦那么多废话作什么!”
“这怎么叫废话呢?”姜子牙出言反驳,“跟鲛儿说淑祥被百里鹏欺辱,鲛儿会信吗?照你的意思处理,事情只怕更加难以挽回。”
马招娣气得跺脚,“那你也不能撺掇鲛儿跟果果对着干哪!你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往后鲛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姜子牙嘴角噙笑,十足相信鲛儿的驭夫之能。马招娣翻楞着眼睛,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可是打包票了啊,要是果果小两口以后再闹腾,我唯你是问。”
姜子牙唇畔笑容立时蔫了,清亮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马招娣。马招娣粗着嗓子哼了一声,抖搂着长袖朝姜伋奔了过去。姜子牙垂眸一瞬,认命地提步跟上。走了五步远,马招娣猛然停下,眼睛直直盯着三生石,竖起右手连连招呼着姜子牙。姜子牙紧走上前,看见姜伋窝进姜淑祥怀里痛哭,不禁怔愣。马招娣心口作痛,回头与姜子牙耳语,“我记得果果很少掉眼泪的。”
姜子牙望着姜伋的视线亦洇了点点水意,“是啊,果果打小就不爱哭,所以糖糖才会刚刚醒转就赶了过来。”
有道是长姐如母,这时候姜伋最需要的就是姜淑祥这个长姐的关怀与抚慰。姜淑祥强撑病体下赴黄泉,眼见姜伋凄怆颓然立时神伤。姜伋满脸泪痕,抽噎道,“长姐你说过,再深的伤口也有结痂脱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