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在庭院中越想越气,脚下越走越快,累了停下来,才发觉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这时候也不着急了,目不斜视地从丛镜面前走过去,悠哉悠哉地沐浴更衣才出来。
她也不催,兰芽棋酒退出去掩上了房门,她便坐在镜台前,拿了梳子通着发尾。
丛镜提了把胡椅放在旁边,坐下开口:“朝中传旨来了。”
明和拿着梳子的手猛地顿住,转过头来看他,嘴角紧抿着,等着他说下去。
“安西都护府治所北迁,且北部沿线设立了军镇,由安西都护兼统。”
明和咬了咬牙:“这是要北庭驻兵南迁?”
丛镜点点头:“安西都护府强在乘马重步兵,兵戎北移,对突厥也算震慑。”
春天来了,该动作的就要有动作了。
“可……”
可北庭三军从边线上退下来,就是对大晟内所有节度使和藩王的威胁。
明和没问出来,她不知丛镜为何要告诉她。
见她愣神,丛镜拉住她的手,抽了手里捏紧的梳子放在镜台上。
明和回过神:“那我们……那北庭府衙要南迁吗?”
丛镜摇摇头:“不迁。重划了几个羁縻州进来……现在都护府下辖三县并十六个羁縻州。”
“我这几日与安西安北两府司马交接了此事,还有辖地都督来拜,因而没有归府。”
明和不自觉地反握住他的手:“这些,你为什么……告诉我?”
丛镜笑了,他摸摸她顺滑的头发,语气悠悠地:“你是这北地的大都护夫人,你当然能知道。”
明和不安的心绪好似也被他淡定的语气抚平了。她抬眸望住他的眼睛,终于鼓足劲说出来:“那应天帝的下一步动作,是不是要北庭三军……剑指藩王?”
丛镜好像很惊讶她的问题,他挑了挑眉,明和紧张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或许。”不过现下那老贼更忧心的,怕是大晟各处蠢蠢欲动的节度使吧?
丛镜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明和怔住了。
他细细地端详她的眼睛,又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和安抚:“你慌什么?”
“我说过,北地的兵戎不会踏足中州半步。”
“我还要带你回中州的,你忘了?”
*
直至躺到床上明和还在回味丛镜说的话。
他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他会护住中州的,对吧?
他还要带她回中州去。
回中州!
明和突然想起那封信,那熟悉的字迹。
贺衍,先太子,瀚海军中的谋士。
丛镜说的回中州,是不是——起兵谋反?否则他一介边疆将领,如何能带她离开北地。
即便是得诏回京,也不能明着绕路去中州吧。
明和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转机。
因着这可能的惊喜,她的心活泛起来,指尖都忍不住颤颤。
她努力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猜测,可还是抑制不住往明朗的方向去想。
此前她只希望,在应天帝削藩时,丛镜能因虎视眈眈的突厥和北地民生之由,让中州免受灾殃。
可她又放不下仇恨,做买卖也好,暗中寻找当年的府医也罢,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为父亲母亲正名。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借着丛镜之手,除了那狗皇帝。
时下,这不再是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先太子就在这北庭军中。
但现在她有了新的疑虑。信上的两个人的字迹……那贺衍的手书从何而来?后面的字又是何人所写?
还有曹司马……
丛镜似乎很信任他。
恰好丛镜掀了被子躺下,明和翻身滚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丛镜捏住她的两条细细的胳膊,努力让她不要抱这么紧,他看看窝在胸口的毛茸茸的发顶,问道:“怎么了?”
她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气息洒在他的胸口:“没怎么呀。”
尾音又轻又软,昭示着她心里的雀跃。别无它法,丛镜只好明着说,低低的嗓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你轻些抱。”
他实在忍得难受。尤其是半个月没见到她。
怀里的小娘子仰头看他,下巴搁在他的胸口:“可我想你了。”
丛镜好像沉默了,过了会儿黑夜里才响起他的声音,语调淡漠:“真的吗?”
明和怔了一下,随即撒开他的腰,别扭地翻身:“假的。”
还没完全转过身就被人按了回来,丛镜覆了过来,离她很近。明和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的手伸入她颈后,抵住她的后脑勺。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气息将她包裹,他的唇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