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睡。
推门而进的裴远先看了床上睡着的周莹莹,暗自松了口气,她睡了就好,没听见外头吵闹的声音。
他自去内室洗漱,换下被酒水洒了半身的喜服。
周莹莹偷偷睁开眼睛,这会再装睡下去,裴远要一起上来睡怎么办,刚刚心忧他处境尴尬,竟忘了今夜这头等大事。
直到裴远带着一身水汽走向她,她仍想不出该怎么办,要不咬紧牙关忍一忍眼睛一闭就看不见他。
“我吵醒你了?”裴远不好意思看着醒来瞪着他看的周莹莹,如今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没有,刚睡了一会,睡不下了。”周莹莹神色慌张紧盯着他,就怕他突然跳上床来。
“吃了东西没?想吃些什么?”裴远没有再走上前,他当然能看出他的新婚妻子全身绷紧的防备着他。
“我吃过了。”周莹莹不安的捏紧被角,她半坐起身,本来今日就不太灵光的脑袋想到此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那就再睡会,夜里寒凉,莫要起来了。我睡相不好,夜里怕压到你,我就在那榻上睡就好。”
裴远睡相那是曾一起集训过的同僚们最正经不过的,整夜他都能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啊?”惊喜来的这么快,难题就这么迎刃而解,周莹莹一放松发出傻傻的疑问,疑心自己听错。
“箱子里还有被褥,你睡吧。”裴远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松懈下来的神情,完全就还是一个小姑娘,最近小脸圆润,看着有些矫憨。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喜烛得燃到天明,周莹莹清楚的看着长手长脚的裴远缩在窗旁的矮榻上。
“睡吧,要喝水了叫我,你自己别起来。”裴远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周莹莹钻进被窝悉悉索索的响动,有淡香浮动,刚刚被灌了一圈的酒意上来,脑子发沉,可他不舍得就这样睡去。
他颇有些贪婪的轻嗅空气中属于周莹莹的香味,嘴上笑容从进屋就没消失过。
他不舍得睡去,周莹莹却是睡不着,一个屋子里睡着一个于她而言还是很陌生的男人,她又刚刚睡了一会补了眠,这会却是睡不下。
睡不着逼着自己快睡,越逼越精神,在她不知悄悄投翻几个身时裴远终于从心满意足回过神来。
“莹莹,你有何不舒服吗?”
他听见她还没睡,母亲就是因为生他而难产,在得知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他狂喜,喜过却是怕,这些时间他忙完婚礼就埋头进医书中,把女子生产孕育的医书翻了又翻。
“没有,我刚睡了一会,现在睡不下。”周莹莹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让裴远发现她没睡。
“你恨我吗?”裴远在长久的寂静中突然开口问道。
周莹莹听他这么问,恨他?一开始是恨的,恨他毁了她往后的人生,恨他不由分说要娶她作妾补偿,恨他疑心她对他欲擒故纵。
后来知道那日他也是情非得已,他想纳她为妾也是合乎礼法,并无强迫于她,在她许多危急关头解救她,看他表面繁华的人生原来比自己还要难堪。
慢慢就不恨了,只是也亲近不了,一心想离他远远,若不是天意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点头嫁他。
“不恨。”周莹莹这是实话。
“嫁给我,委屈你了。”裴远这话也是肺腑之言,没有几人能同他一样,大喜之日被砸了宴席,那人还是自己生父,若不是着满座宾客,他捏紧的拳头恨不得就砸向那个作天作地的父亲。
可他最终生生忍下,他已经成为笑话了,不能让他的新婚妻子也成为笑话。
下人们带走了发疯的裴济,收拾好被砸的碗盘,他一桌一桌敬酒过去,客人们也不敢再继续喝下去,不一会借口纷纷告辞,他这怕是最早就散的宴席。
“世子何出此言,你不委屈我便不委屈。”周莹莹知道他的意思,他的父亲,他的家让她在日后人情往来中必会被嘲笑。
“不,我娶你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裴远一听这话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屏风里面的拔步床一字一句认真道。
周莹莹饶是对他无情意,这么明显的表白也应不上话,只脸红耳赤的翻了个身。
“我要睡了。”
“好。”裴远等着胸膛里跳得没那么快才再躺下,这心里话说了出口,浑身一松,酒劲和疲累袭来,他不一会就发出轻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