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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过来搭把手,净往脖子根瞟,直到缝隙里显出一块肉红色的胎记,才收回视线。

“大人这胎记是娘胎里带的吗?”侯管家舒了口气。

“是。”

“蜀罗轻透,若是夏日,怕是要显出来,要是不嫌弃,小的倒是知道个偏方能祛除。”

“不碍事,即便在江左,也无人强令我束发。”宁峦山随口说着,把衣服脱下来交给一旁的夫人,“就带这件进山吧。”

荆白雀默不作声接过去,转身把煮好的水泡上茶,递给管家。

“这怎么敢当。”

侯管家连声道谢,两手来捧,荆白雀垂眼,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掌,掌心虎口没有茧子,指头上倒是生着不少,肌肤也很是粗糙。

——

东越近海,无高山,按照丁酉春从前的履历,常在江左活动,冬季都不一定时常能见到雪,更别说爬雪山。宁峦山便事无巨细询问要领,又从侯家那位骄纵的小姐,一直说到家中旁人,一壶茶喝下来,热络得俨然已成了半个侯家人。

起初管家还有些担心,毕竟丁酉春很是冷淡,一心扑在案子上,但眼下既有心打听,说明在他心里并不排斥认祖归宗,只是有所犹豫。

毕竟老爷当年辜负了他们母子,心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临出门的时候,侯管家已经没什么疑惑,就算真的丁酉春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于是欢欢喜喜离开,顺带还代表家主,请他破案后一定赴府参宴。

荆白雀把门关上,头一句便是:“此人武功平平,不会掌法,丁夫人的侍女不是他打死的,来的路上,我也找机会接近过侯明之,他的武功也乏善可陈,侯笙说剑谷拒他,应该不是假话。”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管家打着接人的幌子动手,那么他也是最有可能识破他们身份的,但今夜处下来,却不曾见端倪。

“你是觉得他有所隐瞒?”

荆白雀抿了一口茶,认真说:“我不觉得侯府所有人都欢迎这位丁大人,除了那位一心想认儿子的侯家主,至于是兄友弟恭还是兄弟阋墙,还得入府看一看。”

“看来鸿门宴是跑不掉了。”宁峦山感叹。

侯府明面上以阳子瑜的好友为由,请丁酉春来查这宗悬案,背地里又牵涉到血戚亲缘和利益纠葛,案子破了他们才能借丁酉春的身份走,但对方在这之前,于公于私都有理由请他们一餐宴,推是推不掉的。

叹息摇曳烛光,荆白雀侧目,见他单手托着下巴,头发从另一侧斜落,胎记若隐若现,忍不住想用手指去擦,试试真假。

宁峦山若有所感,下意识捉住她的手。

她迅速把手指抽出来,又瞥了一眼那胎记,不自然道:“幸好你早做准备,这侯家上下都不是省油的灯。”

“岂止如此,阳子瑜的死和他们多多少少都带点关系。”宁峦山轻笑,“我没想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这当中还差了点什么。”

“这就是你坚持进雪山的原因?尸体上会有线索吗?”实话说荆白雀很担心,尸体那么多人去搜过,有衙门的也有侯家的,会否被破坏另说,按他们如今掌握的消息,江阳县衙门的立场也很吃味,会不会被动手脚都难以保证。

宁峦山却自信地伸了个懒腰,意味深长道:“有啊,死人可比活人诚实。”

闻言,荆白雀盯着他的眼睛,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

尸体出现在玉龙拉措。

一行出发,向西北行进了一日夜,此地山高林深,远近无镇,只有散落的村舍。

成都府衙的人找来向导,趁天明气爽带他们入山,山道两侧可见落石,但日头正高,不像下过暴雨,宁峦山又左右看了看,感叹了一句蜀道之危,转头听向导说起不久前曾发生的地动。

张衡发明的地动仪无人不晓,但真正的地动,却没多少人亲历过,宁峦山佯装惊异,表现出深深地顾虑:“此时进山,会不会有危险?”

县衙中的本地人却笑说地动常有,只要没下雨,不怕滑坡。还有几个跟着笑,笑东边来的人胆子都小。

荆白雀望着大山,神色肃穆,音色低沉:“真正的大地震是非常可怕的。”

宁峦山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问:“你在关外经历过?”

荆白雀摇了摇头,只说谨慎些不是坏事。

半个时辰后,他们翻过一道关口,不少人都出现气喘耳鸣,成都平原上的本地人都有些吃不消,但荆白雀仗着武功,步子一如既往轻快,走了一截发现并肩的人漏了去,回头寻找,只见宁峦山单手叉腰,站在山道上,虽然大喘气,但眼睛却极其明亮。

很快,他们又翻过一个关口,眺望前方冰川峡谷,纵横沟壑。

云气和雪气滚滚流动,在远处掀起风暴瀑布,如天上瑶池倾泻,坠入人间化海,他们便在云上之海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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