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乘水路来时,早就见水岸边有一座“红楼”,当时在船上恨不能进去,如今却要在这里耽搁几日,他心里早已经痒痒的了,一刻钟也等不了了。
他左右问着人才找见路所在,见那红楼不甚华丽,只是些木结构,立在雨中,倒也显得清丽淡雅,若不看招牌,万想不到里面其实是绮罗红账,胭脂水粉,只以为是一个临江的茶楼,可以凭楼远望,寄兴怀远。
庭芳进去时,早有老鸨来招呼他,那老鸨看上去年龄同花姨相仿,走起路来摇摇扭扭,靠近庭芳身边时,一股浓烈的香直冲进庭芳的鼻子里。只远远地看,老鸨还算是个美人,可若是离得这般近,便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每一处瑕疵。
老鸨摇着手里的羽毛扇子,卖弄着自己的风情,道:“客官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们这里什么的都有,只怕您看不过来呢。”
庭芳听到她的话,心里不大舒服,他以为男女之情至少是两人眉目传情的结果,而不是这样一个地位上的一种选择与被选择,这令他生厌。
楼上偶然有环佩声响,庭芳抬眼看去,却是一个怀抱琵琶的青衫女子,她一头乌发垂下,走起路来尤为沉静庄重跟优雅,庭芳看入了迷。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花照离。您若是喜欢,待会儿我便让她去您那里,怎么样?”
庭芳看着她向楼梯处缓缓移动,宛如天空里漂浮的云彩,他此刻没有心情跟功夫想到这些,他只是一整个精神都被她吸引了去了。
“客官……客官?”老鸨在一旁唤醒庭芳。
“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老鸨抿嘴一笑,道:“我说,客官您若是喜欢照离,自然应该明白我们照离在这清风浦的名声,所以,价钱自然也是明白的,既如此,那我便同她说一声,目下她忙着,待会结束了我便让她去您屋子里。”
“这……”庭芳面露难色。
“客官不愿意?再怎么说,我们红楼里的女人,在这里都算是数一数二了,客官若是看不上,那这清风浦便没有您能看得上的女人了。”老鸨的话绵里藏针,庭芳是听明白了的,道:“不,您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那客官您是什么意思?倒叫我都有些不明白了。”
“只不知这花照离姑娘要多少银子?”
老鸨笑道:“也不多,十万两而已。”
“十万两?”庭芳脸现出难色,重复道。
“客官莫不是想着‘白拿’?天底下可没这样的好事。既没钱,又何必来此呢。客官慢走,我可还一揽子客人等着呢。”老鸨一知道他并没有那样多的钱,饶是再怎样觉得他在这众多的男人里与众不同,也都没用了,只是想着送客。
庭芳心下遗憾,又兀自看向那女子,她身形缓缓,下楼朝着这边而来,头上虽戴着金簪子,却一点都不显得繁杂,却是俭朴很多,走得近些时,庭芳看清她的脸,她白若新雪,一双鹅蛋脸旁,两弯似新月的眉,一双眼睛虽不是那样水灵,却兀自含着一汪水,如同雨天绿竹上的雾气,又如同秋日清晨菊花瓣上淡淡细腻的水珠。她的一张脸总不似红色的玫瑰给人惊艳,却像那山间的兰散着淡淡的美。她的步子如同河流中被风拂过而缓缓浮动的莲,轻轻的,缓缓的,婀娜又多姿。
女子走过,空气里残余着兰香。
“叮铃”一声,女子的金簪掉下了。
“——姑娘——”
女子回转眸来,手抱琵琶。
“姑娘,你的簪子。”庭芳手拿着那只金色的花簪。
那女子并不接,只是与他相距一段距离,莞尔一笑,便转身走掉了。
庭芳瞧着她的背影,目送她进了一旁的房间里,突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根花金簪子,好巧不巧落在他跟前,却原来是这样。
庭芳出了红楼,将那金簪子在当铺里换了银子进来,这时候,那老鸨对他客客气气的,又是招呼又是道歉,直弄得庭芳措手不及。庭芳本没放在心上,毕竟她是做这行的,原也不怪她那样不通情达理。
庭芳进了那女子在的房间,找一个空座轻声轻脚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房间里人不是很多,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看样子,穿着打扮都不一般,估计都是出手阔绰的,要不然也不会来此,更不会点她了。座中有几个公子哥,也有些差不多同他一般的。此时在庭芳一旁坐着的,便是两个模样端正,同他年龄相仿的两个人,身着西装革履,极为正派。
庭芳本欲好好的听琴曲,怎奈一旁的两人总是在说着什么,恰恰又是同台子上的她有关的,害得庭芳也无心听下去,只顾着听两人的对话了。
只听那两人道:“听说是这里的头牌,到底不错。”
“你第一次来,不知道,头牌有两个,这只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
“那个可和这个不一样,这个似兰花,是个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