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梨嬷嬷不耐烦大喊。
“阿夏!你个死鬼!不许笑!”
“嘻嘻嘻。我错过好几年的鬼嫁喜娘了!”
“但是小侯爷说了,明年开始,又要轮到我布置八月十五的中秋喜宴了!”
“大红双囍字!贴着红盖头!”
“小侯爷会再娶一次漂亮的女鬼,在后院恭恭敬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与女鬼夫妻对拜,哈哈哈哈哈,冷风吹开一地白色囍字!”
阿夏从房中笑闹着出来,还是绑着那根杀气腾腾的辫子,一见到沈澜,立刻板起脸。
“怎么又是你?”
“都是你,来了之后,害我丢了月俸。”
“你来了,小侯爷就用不着每年八月十五娶女鬼了。”
“嘻嘻,不过没关系,听说你马上就要滚了,小侯爷又要筹备娶亲啦!”
“他呀,可是从每年七月就让我开始精心布置了,然后呀,要一直热闹到中秋正日子。”
”小侯爷会穿红色喜袍,抱着看不见的鬼新娘,从祠堂一路出来,再到院子中焚香祭拜。”
“那双黑底绣花鞋,会在风中慢慢踱步,仿佛是女鬼在跟着他一起拜堂呢。”
“我就说嘛。”
“来海棠苑伺候女鬼的丫鬟都疯了,只有我是好好的。”
“小侯爷最倚重我了。”
“要我筹备上千只白灯笼,大大小小的红白囍字,漂漂亮亮的红色嫁衣,还有上好刺绣的红头盖。”
“呀,揭开了红头盖,是一座玲珑玉雕观音像。”
阿夏疯疯癫癫说着,指着沈澜,拖她去看房中那一副《艳-舞霓裳图》。
“我早就说了。”
“这画的又不是你。”
“这画的明明是观音像!”
“观音娘娘的脸,可比你清秀好看多了!”
阿夏又跌跌撞撞,非要拽着她的手,拖着她去看海棠苑甬道通向的那座小祠堂。
祠堂门半开半掩,观音像清纯大方,正是年少时沈澜的脸。
沈澜记得那一回,楼薄西要给沈小媛忌日上香时,她来过这小祠堂。但当时月色太过昏暗,她又满脑子害死沈小媛的负罪感,并未留心这观音像。
等等。
阿夏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说小侯爷每年都要同玉雕成亲一回?”
“直到我入驻海棠苑那一年中秋,才取消‘鬼嫁新娘’的婚礼?”
沈澜几乎是咬着舌尖在问,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陌生。
“对呀。”
“整整三年呢。”
“小侯爷搬到盛京之后,就每年都要成亲一回。”
“每回都是我替小侯爷布置的,那些不中用的小丫鬟们,都被阴气缠身死的死,疯的疯。”
沈澜忽然想到。
她似乎前几日刚刚听过一模一样的话。
“其实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对着一座玉雕、挽着一个小孩子生活。”
“你仿佛从未离开我。”
沈澜想到那一年中秋,柿子树上隐隐约约藏着的白色小灯笼,每回清晨在墙上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红色囍字,听到阿夏口中恐怖的鬼嫁喜娘童谣。
阿夏真的在认认真真布置,却不晓得那一年她在海棠苑,楼薄西就不需要娶玉雕成亲的仪式了。
每年一次。
难道他每年都是靠着这一次如此阴间、又如此热闹的娶亲仪式,撑过一年又一年么?
按此推算,他要娶萧露笙,要娶高门贵女早就好娶了,偏偏在那一年她沦为外室时,他对萧韵致松口,只是为了掩藏她身份,争取更多时间替她翻案?
不不不。
她不要推算。她不要替楼薄西开脱。
这一定是演戏。
沈澜跌跌撞撞推开阿夏,逃也似的从观音小祠堂沿着碎石甬道一路快步离开。
回到房中,却看到小女儿已经醒了,正哭着喊她。
“娘,我好疼。”
“药好难喝啊。”
“对不起,我喊错了。”
“七娘,是七娘,不是娘……我不能喊娘的,喊了会被你骂的……”
沈澜看着小孩子慌乱纠错的神情,搂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不是你的错。”
“……是七娘不好。”
“……我长得太像了……”
她在心底小声告诉自己——
沈澜!
忍着!
再过三天,你就能从侯府这个藏污纳垢的鬼地方大大方方走了,你就能忘了那些三妻四妾的争宠,忘了萧韵致这个等着处处磋磨你的恶婆婆。
你就能飞了。